“作为一种超自然生物体，梦魇在梦境中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形态。”
“通过我们长时间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它们的目的就是通过梦境，污染人的神智。”
何可可瞥了讲台上的老师一眼，倒真有点学生时代在课上悄悄讲话的样子。
“而消灭梦魇的方法就是这个。”
她指了指那把递给林未秋的美工刀。
“这是技术研究部为了消灭梦魇而专门设置的特殊武器，可以对梦魇造成实质伤害。”
“每个梦境里的武器会根据梦境内容而变化，以减少违和感。”
所以在这场以学生为中心的校园梦境里，她们的武器是一把美工刀。
林未秋打量着手中的刀，红色的塑料外壳，推拉时会发出尖锐的滋啦声。
于湛忽然插话道：“这把刀是专门针对梦魇的，虽然看着攻击性不强，但对梦魇来说很致命。”
“自保的时候，优先使用它。”
林未秋收好美工刀：“刚才你说，梦魇可以自由改变形态。那我们又该怎么找？”
何可可举起两根手指，学着林未秋方才的模样：“两种方法。”
“第一种，直接在梦境里到处找，找到就揍，只要用特定武器，都能对它直接造成伤害。”
“但是梦魇也不傻，大部分都跑得很快。”
“它们本身是没有什么攻击能力的，行为也会受到梦境的限制。”
“但你还是要注意安全，有些梦魇会附身成梦里的某个人物来攻击你，也可能会通过引导梦境的走向来制造危险。”
“你可千万要小心点，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何可可放下一根手指，继续道。
“第二种的话……你进来的时候，应该有接到主线任务吧？”
林未秋点点头：“让我前往意识核心区域，找到梦核。”
“就是这个。”何可可打了个响指，“意识核心区域，其实就是大脑潜意识的最深层次。”
“你小声点，别一会儿又被罚了。”于湛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提醒道。
“抱歉抱歉。”何可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未秋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于湛看向有些心虚的何可可：“之前上课的时候，她嫌太无聊，缠着我下井字棋，结果赢的时候声音太大，被老师点名罚站，精神值掉了一大截。”
“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何可可举双手投降。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何可可压低了嗓音，“意识核心区域存在一种叫作【梦核】的东西，它是梦境最重要的核心。”
“梦核可以反应出梦境被梦魇污染的程度，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人的心理健康程度。”
“所有的梦魇，都会留有一个本体在梦核旁。”
“所以只要前往意识核心区域，消灭那儿的梦魇本体，就能彻底消灭梦魇了。”
林未秋若有所思。
说完这些，何可可看向于湛：“怎么样，我解释得还不错吧？”
于湛赞许地点点头：“但是漏了很重要的一个注意事项。”
“在梦境里行动，必须要时时刻刻关注梦境中的梦主。”
她指向教室窗边坐着的廖静。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必须尽量避免与梦主产生正面接触。”
“尤其是在离潜意识区很近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小小的举动都有可能给梦主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是为了梦境的稳定性着想，如果梦主注意到梦里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很容易突然清醒。”
“一旦梦主醒来，梦境就会坍塌，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林未秋有些疑惑：“离开梦境的条件是必须消灭梦魇吗？不能在中途离开吗？”
“条件是必须抵达意识核心区域。”
“那里没有梦主，是最难被显意识注意到的沉睡区域，所以在那里离开最为安全。”
“消灭梦魇的工作交给我们就好，你只要注意保护自己就行，这只梦魇只是D级，处理起来不会太麻烦。”
于湛说话时自带一种令人安心的气场，林未秋知道，这也是一种实力的表现。
虽然阴差阳错掺和进了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事件，但林未秋并无怨言，反倒觉得这或许比普通的游戏更有意思。
毕竟，游戏的副本都是由AI生成的，有一套完整的逻辑和闯关体系。
但真正的梦境，往往都是紧张、刺激，且杂乱无章的。
林未秋对二人伸手：“既然这样，就麻烦你们带我出去了。”
何可可热情地握了上来：“乐意效劳。”
于湛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手搭在了她们的手上方。
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夕阳的余晖自窗外照进只剩三人的教室，林未秋眯着眼睛望向窗外，落日的颜色似乎比先前更深了几分。
“这个梦境的结构不算复杂，是典型的循环梦，在循环中触发关键事件就可以前往更深层次的意识区。”
于湛推开教室的门，外面是熟悉的街景：“走吧。”
林未秋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场景，橙红色的夕阳下，人们笔直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你们刚刚走这条路的时候，也走了反方向吗？”
何可可否认道：“没有哦，我们刚刚直接把这条路走完了，然后就到了梦主的家里。”
“我们是在家里找到了梦主的信，然后进入下一个意识区的。”
“信？”林未秋歪头问道。
“像是没有寄出去的信呢。”何可可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林未秋手上，“你可以看看。”
林未秋打开信封，展开里面的信纸。
信上全是黑色水笔留下的胡乱涂抹和巨大的叉号。
被涂抹的地方或许曾经有过字，但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而在信纸的最下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对不起”。
一笔一划都狰狞得可怕，像是在这张脆弱的信纸上割开了一道道黑色的伤口。
林未秋收好这封信，递还给何可可。
“没什么线索吧？”何可可将信重新收回背包中。
“能看出来她的歉意很深，而且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何可可淡淡嗯了一声。如果不是精神状态糟糕，是不会被梦魇盯上的。
忽然，走在两人前方的于湛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林未秋也忽地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这种感觉自从她来到梦境后从未有过。
一定要说的话，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独自一人待在卧室里，尽管周围见不到任何人，但也知道家里有家人或者宠物存在。
换句话来说，就是“活物”的气息。
是你未曾见过，却下意识令你感到安心的活物。
前方的于湛眉头紧锁，语气沉了几分：“是梦主。”
“梦主在街上应该很正常吧？那我们绕着点走就——”
何可可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林未秋抬眼，朝着远方望去。
赤橙色的夕阳下，行人们欢声笑语走过，而在人群中最显眼的位置，有两个女孩子的身影。
那两人林未秋都见过。
坐在窗边角落的，总是抬头望着窗外天空的，扎着单股麻花辫的廖静。
原本在路灯下哭泣的，身上布满伤痕与鲜血的，梳着高马尾辫的——张一文。
此时此刻，林未秋已经可以肯定，那名哭泣的女孩就是张一文。
是廖静记忆里的，想象中的张一文。
她们正有说有笑地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前进，这本应是很美好的一幕才对。
但就在远处，原本应该被夕阳笼罩的橙色街道被硬生生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右边，是夕阳、好友、欢声笑语。
而左边，却是冰冷阴暗的黑夜。
一排排路灯伫立在街道边缘，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般，投下刺骨的灯光。
而那无数道聚光灯中央，都坐着一个女孩。
扎着高马尾辫，穿着熟悉的蓝白色校服，身上满是狼狈的痕迹，抱着膝盖呜呜地低声哭泣。
是张一文，无数个遭受霸凌的张一文。
可道路右侧的廖静和张一文，却像是根本看不见身旁的情况般，无视了路灯下的哭泣与呼救，就那样直直地走了过去，经过了一盏又一盏路灯。
林未秋出声提醒：“我好像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
“可能是梦魇。”于湛已经将美工刀握在了手里，“这种场景很像是梦魇正在污染梦主的心智，我们跟上去。”
“可以离梦主近点，这样梦魇也不敢轻易出手。”何可可适时补充道。
林未秋也从背包中取出了那把刀，紧握在手中。
女孩的哭泣像是幽魂般紧紧萦绕在耳畔，离得越近，林未秋便觉得那种奇怪的气息越发浓郁。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此时的夕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夜色笼罩了整个街道，一盏又一盏路灯突兀亮起，可廖静和张一文依旧有说有笑地在前方走着。
何可可仔细观察着路过的每一个张一文：“梦魇会不会就在她们中间？”
“很可能。”于湛沉吟道，“注意仔细观察，看看能不能找到本体。”
林未秋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路灯下的张一文和她最开始见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她所感知到的，那股奇怪的气息也不是从她们身上传出的。
梦魇一定只会制造噩梦吗？
如果要通过这种方式影响梦主，那梦主为什么到现在都仍然完全没有感知到身旁的情况？
“不对。”
林未秋摇摇头：“不是她，不是她们。”
何可可和于湛同时疑惑地看向她。
“梦主的梦境里，一直在反复强调同一件事——逃避。”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见死不救。”
“这是廖静的心结，是她最厌恶的行为，也是这场噩梦中本就存在的东西。”
林未秋望向不远处，仍在不断前进的两人。
“既然这样，又是什么遮住了她的双眼？让她自始至终都在对好友的痛苦视而不见？”
于湛和何可可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说——”
三人同时看向前方的廖静和张一文。
“真正的梦魇，是廖静身边的那个张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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