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聆月一直昏昏沉沉,要么梦到父亲逼迫她嫁人,不肯,他就急火攻心,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要么梦见她最亲近的人,最喜欢的人,最敬佩的人都抛弃了她,说你一个假货,怎配和芷寻相提并论。
聆月被夺舍的时候,她也才十五岁,她的一生顺风顺水,众星捧月,飞来横祸让她毫无反抗之力,拥有诡异力量的系统,心肠歹毒的异世之魂。一夜之间风光无限的她跌入泥潭,她挣扎过,怒骂过,用尽了法子反抗,她的呼喊没有人能够听到。
一心习剑的少女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
她在绝望中被萧芷寻炼成剑灵,拼命反抗却还是不可逆的渐渐遗忘了自我,日复一日的在孤独中苟延残喘。
背着师姐的观澂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师姐在哭,微凉的眼泪滑落在少年的衣襟,身后传来少女小声的梦呓:“…救我…”
“师姐。”观澂低声说:“别怕。”
琉夕一面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一面担忧的问:“聆月师姐已经昏迷不醒多日了,期间高烧反复,这般对身体损耗极大,可有法子让她的体温降下来?”
观澂迟疑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我遇见师姐时,她就不知为何陷入昏迷,直到你们离开山洞那天清晨她才清醒过来,也许那个时候她的伤便没有好全,后来师姐在杏花千兵阵上透支了灵力,又被甯风前辈的灵力威压伤到吐血,身体内的灵力亏空耗尽,无法修补创伤,才导致高烧。”
“可有回复灵力的丹药?”琉夕问他,见他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严格来说,琉夕尚未真正步入仙途,所以这些她也不是很了解,她只能干看着,却无法为聆月做些什么。
其实观澂骗了她,他身上的确有回灵丹,回灵丹也的确能够帮助像师姐这种请况的人补充灵力,恢复神志。
但是师姐不一样。
他不能告诉她,师姐的身体很特殊。他本来就会不少药理,照顾师姐那半个月,他发现除了面色红润,身体温热,师姐的状态如同死人一样,连呼吸都浅到几乎不见,他用尽了各种办法,发现不管是喂丹药,还是输灵力,便如同石子入海一般,起不到丝毫作用。
观澂把师姐往上颠了颠,盯着地面想,只有,只有在以血为引时,师姐才会有一点反应。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对师姐来说很危险。
这时候,去前面探路的翟织和顾融昱回来了,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再往前走不远,便可出林子了。
琉夕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就连观澂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聆月的情况刻不容缓,他们加快了脚程,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去到镇上。
息梧山安静的注视着他们,这一次,它没有放出山岚或是猛兽,就这样放任少年们远去。
聆月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顾融昱咋咋呼呼的说话声:“…这也没醒啊?这魔族的巫医到底靠不靠谱啊,若他只能医魔,不能医人…”
“聆月师姐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然后是谁拍了他一巴掌,翟织没好气的说:“你就不能盼点好的?”
“嘘,别吵了。”琉夕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们两个过来,咱们先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不知道这个小镇归属哪个城主…”
他们的脚步渐渐远去,然后带上了门,聆月被热的难受,缓缓睁开了双眼。
首先看到的是老旧的木质天花板,视线往下,发现自己身上压着厚厚几床棉被,难怪她在梦里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大夏天的,聆月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聆月用力把被子蹬开,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床尾,一脸懵圈的观澂,他捧着掉落的被角,惊喜的说:“师姐,你终于醒了。”
聆月干哑着声音:“你一直坐在这儿?”
观澂说:“我要看着师姐的状态,巫医说,不能让你蹬掉了被子。”
巫医。
聆月磨了磨牙。
观澂连忙给聆月倒了一杯水,关切的问:“师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聆月:“哪里都不舒服。”
观澂大惊失色:“可是巫医明明说只要醒了…我去找…”
“不必,”看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聆月好笑的说:“你去叫一桶水,我要沐浴。”
观澂冷静下来明白师姐故意逗弄他也没生气,他点头匆匆去叫水,然后回来和师姐汇报,就要离开时,聆月忽然叫住他:“你等等。”
“你离开五钺门多久了?”
观澂不明白聆月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两个月了。”
“你可有听过蔺从玉的消息?”
“从,从玉师兄?”观澂不明白她的意思,师姐不是七年前就和从玉师兄断绝关系了吗?
“…从玉师兄叛出宗门后,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回来,他走火入魔,一直追杀师姐,宗门几年前也对他下了追杀令,之后,我就没怎么听过他的消息了。”
他说的这些,都是聆月知道的,毕竟她没有失去记忆,她知道十多天前蔺从玉还在执着的要杀了萧芷寻,结果因为萧芷寻强行召唤,蔺从玉误杀了身为剑灵浮翎的聆月。
聆月醒来的时候还误把观澂认成了蔺从玉,气的她甩了他一巴掌。
聆月一直以为这一次他没有把萧芷寻杀了,又因为身负重伤,会像以往一样暂时放弃,养好伤后再卷土重来,可是她在梦里却看到了他…
聆月没由来的惶恐不安,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梦,不是个简单的梦。
“你可有…”她咬了下舌头,白着脸重新开口:“通讯玉牌?”
观澂点头,顺便把五钺门专门为方便弟子们通讯用的玉牌拿出来,问她:“师姐要用吗?”
聆月想知道蔺从玉的下落,可是她没有办法联系宗门,在观澂眼中,聆月是师姐,是萧芷寻,萧芷寻不会问叛徒蔺从玉的下落,不能让他察觉出不对,更不能让他发现她不是萧芷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打探蔺从玉。
可是…
聆月说:“我的玉牌丢了,借你的用一下。”
这样可以解释她为何借他的玉牌用。正巧,观澂捡到聆月的时候她一副身受重伤昏迷的模样,她为什么丢了玉牌就让他自己脑补吧。
如果他还是怀疑,那正巧聆月也怀疑他,撕破脸,聆月未必打不过他。
但明显,观澂是个师姐脑,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姐就算要打骂他,他也会当一个合格的受气包。
聆月拿到玉牌后就叫观澂出去。观澂是个外门弟子,一般来说,外门弟子只能和自己的直系师兄联系,除了师兄,就只有讲学堂的老师们了。想要知道蔺从玉的下落,他们可不够格。
聆月想了想,然后按照记忆,拨通了大师姐的玉牌。
大师姐名为新鹭,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被当做他的继承人培养,她肯定可以接触到这些事,并且她性格淡然如水,从不过问他人的琐事,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玉牌闪烁几下,传过来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谁?”
“新鹭师姐,是我。”
那头顿了顿:“芷寻?你回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聆月心情有一瞬间不虞,她想起了那年她及笄,恰逢父亲闭关,原本是由大长老代为赐字,但是萧芷寻却说她正巧有一个中意的名字。
“嗯,”聆月说“我有件事想问师姐。”
“你说。”新鹭不再多问,直言。
“我想问蔺从玉的魂灯灭了吗?”
蔺从玉虽然叛出了宗门,但是宗门里还留有他的魂灯,她知道。
新鹭这次迟疑的久了一些,然后给了肯定的回答:“是。”
聆月胸口一窒:“…什么时候?”
“三月甘五。”
这一次,聆月彻彻底底的愣住了,仿佛有一道惊雷从她的脑海中劈过。
三月甘五,她死的那天。
这是聆月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琉夕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观澂默默站在房间门口,一时感到奇怪。
其实琉夕和翟织一直觉得不在聆月师姐面前时,观澂师兄看着真的很阴郁孤僻,更加细心的琉夕还发现观澂师兄很多时间都处在一种放空的状态,像是游离于世俗外,或者说灵魂抽离,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翟织,她只是“啊”了声,然后说有吗?
“我倒是觉得他有时候看着很难接近,但有时候又让人觉得脾气很软的样子,挺矛盾的。”
两个人在原地嘀咕了半天,一抬头发现毫无所觉的顾融昱搂住他的肩,嬉皮笑脸的问:“你在门口罚站呢。”
观澂默默推开了他,低声说:“师姐醒了。”
“醒了!”顾融昱精神一振“那你怎么不进去?”
翟织和琉夕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松了口气,振奋起来。
观澂说:“师姐在和宗门联系,叫我先出来。”
顾融昱表示理解:“确实要和宗门报平安…你之前说你们是五钺门的弟子,这不巧了吗,我也是五大宗门之一的,我星罗教的。”
观澂:“星罗教姓顾……”
“嘘,就是你想的那样。”顾融昱食指抵在嘴唇上,对他眨了眨眼。
顾融昱:“不知琉夕,翟织二位师妹是哪门哪派?”
琉夕和翟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尚未从师。只是家中曾经请过日子来引导引气入体。”
顾融昱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明明有外门弟子的水平,却对修仙之事一知半解,连虺傀能修都不知道。”
他们在外面聊的火热,客栈的隔音又不好,聆月很难听不见,她走下床想去开门,却忽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有几分陌生的脸。
这张脸和十五岁前的萧聘长的有七分像,和剑灵浮翎有八分像,和萧芷寻只有五分像。
可是她们几个人分明用的是同一张脸,怎么会这样?
不像萧芷寻她能够理解,毕竟她霸占她身体的时候萧聘才十五岁,脸还没有完全长开,灵魂的形状会影响外貌的走向,萧芷寻从前也有自己的身体,样子,她的灵魂在萧聘的身体里回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的长相,可能会有几分像她自己。
但是,令聆月奇怪的是,她竟然也不全像浮翎。
聆月曾经还怀疑过这具身体就是她自己的,也许是因为她体质特殊,自己给自己重塑了一具□□,也许是因为她有什么机遇,老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浮翎是剑灵,是最接近她灵魂的样子,如果聆月有了身体,一定是浮翎的样子。
不是浮翎,那这是谁的身体?
还有,如果她长的不像萧芷寻,那观澂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先说明,这具身体就是聆月的,不存在夺取别人的身体,原因后面会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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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随风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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