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事。
现在自己已经是皇城内廷的宫女了,他就算真的像婶子口中一样,还在找我,应该是找不到的。
现在想想,进入皇城还是挺好的,至少生命暂时安全,没有受到威胁。
她找个石凳坐下,弯腰捶了捶小腿,只感觉一阵梆硬,脚底板更是十足的酸疼。
杜书音整个上半身压在大腿上,恍惚间好像听到脚步声,她没动,视线倒悬,看到张女史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朝自己走来。
她连忙起身坐好,这时张女史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她的目光在杜书音的双腿停留一瞬,然后将手里的文书递给她。
杜书音翻看手里的文书,上面写着衣服的图样和名字。
“尚服局你应该很熟,拿着文书去司衣司将娘娘的衣服拿过来。记得检查是否完好无损。”张女史吩咐道。
“是。”杜书音答。
杜书音托着僵硬的双腿穿过条条宫道,终于来到司衣司院前。
院子里的宫女手里大多端着衣服。
杜书音手里握着文书,跨过门槛走入殿中,在台前找到一位司衣司的女史,介绍道:“我来拿皇后娘娘的衣物,这是文书。”
女史接过文书,打开来审核尚服局的印章,查看过内容后转身拿衣服,“你在这等一会。”
杜书音站在原地观察周围,忽见身侧有一人飞速走来。正要转身看个清楚,那人已经走到杜书音身前,想要穿过去。
她力道很大,不知是不是杜书音今日没用膳的缘故,她被撞得身形不稳,朝身后连连退去。
忽然脚后跟一疼,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眼见身体就要朝地面摔去,后腰突然被人搂住,连带着接住了杜书音的身体。
有人从身后接住杜书音,她连忙伸手抓住那人肩膀的衣服稳住身形。
易记明目光随意扫过怀里的人,视线一顿,眼神从淡然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他嘴角微微上扬,在人看不见的角度又缓缓抚平。
杜书音本就一天没有吃饭,被撞后视野天旋地转,此时正觉得头晕目眩。
她眼前一阵恍惚,待缓了一会,视线这才变得清明。恢复清醒后,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手里抓着的那块布料。
黑色布料上带着金线钩织的金纹。
目光顺着手臂缓缓上移,杜书音看到这人的肩头似有瑞锦纹的图案,她恍惚间觉得眼熟,好像觉得在哪里见过。
杜书音慢慢站定,退出那人用一只手臂围成的拥抱中。视线看着脚下,无意间瞥见站在自己身侧的人的腰间,挂着一块熟悉的腰牌,上面用墨水描摹了个“卫”字。
要说衣服她可能记不太清楚,可这个腰牌她却记忆深刻。
一月前,长街上,马背上那人的腰间也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腰牌。
总不能那么倒霉吧?
她站在原地,神思乱飘。一月前,她在街上就听说这人在找自己,现在正是验证这个消息是否是真的的时候。
如果可以,她现在真想立马溜走,谁要去管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啊!
杜书音目视地面,眼见接住自己的人朝自己走了一步,她立即道:“多谢!”
那人的脚步忽然停住,在没有上前。
而杜书音也不敢冒然抬头查看这人的模样,万一真的是他,自己这么做就会暴露自己的模样,现在这样低着头,才是最好的结果。
管他是不是呢,只要自己伪装好,就是现在站在面前也认不出!
她的耳部神经,好像放松了些,这时才听到周围宫人的惊呼声。
杜书音不由抬起一点视野,想要看看周围的人究竟为什么惊叫?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宫室里的宫人在自己来的时候,大多分散在各处。此时她们好像惧怕着什么,全都退让至两侧,距离自己远远的。
让杜书音本就不安的心,显得更加无助。
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她们害怕的肯定不是自己,那当然是自己身边的人了。
她又想起一月前初次见到那位大人时的画面,当时的场面可以说和现在是大差不差。
她现在有八分可以确定,身边的人应该是一月前自己见到的那位大人。
他不在宫外,竟然还可以进入内廷吗?
易记明来到这里没有说过一句话。见她站定后,一直低着头,还抬头偷看周围的情况,像是一只胆小又好奇的小猫。
倒是和第一次见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十分不同。
他想起一月前被捆着的穿越者就是见到她,才不肯去刑场的。想到这里,他眼中唯一一点喜悦恍然消失,眼神又变成他常年携带的审视。
杜书音一直低垂着头,见身前的人一直没有动作,正十分庆幸自己应该是猜错了。
目光一动,忽见身前人的开始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眼见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杜书音不由得缓缓后退。
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就是上次那个人吧。
她自言自语,思绪乱飞,忽然想到什么,心中稍微安定下来。
当时那人带着帷帽,现在自己又一直低着头,他就是有天眼也不可能那么快认出自己。
好!杜书音,就是这样的。
他只是有一块和那位大人一样的腰牌而已。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耳边忽然传来女子的挣扎的声音。杜书音不敢抬头查看情况,又想要了解那边是怎么了,她悄悄挪了视线,又分心关注身前的男子有没有再靠近。
那女子挣扎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知那女子的口中何时被塞了东西,挣扎的声音靠近杜书音的时候已经变成“呜呜”声了。
而自己身前的男子,在这女子开始发出声音的时候就停下脚步,没在前进。
这让杜书音隐隐觉得一阵心安。
薛光押着宫女,走到易记明的身边,禀报道:“大人,抓好了。”
杜书音知道薛光就在向自己身前人禀报的,他这个时候注意力一定在薛光身上,没有时间来管自己,而这个时候就是查看他模样的最好机会。
杜书音趁机缓缓抬头,视线慢慢上移,目光扫过身前人的腿、紧实的腰腹、蓬勃积蓄力量的胸口,然后是他突出的喉结,最后是他的微红的嘴唇和他正看向自己的眼睛。
“?”
杜书音的目光撞进男人的眼里,她惊讶又无语,缓缓咽了口水。
她看到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得逞。
原来这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竟然那么倒霉,那自己的小心思岂不是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将视线缓缓下移,心下一片寒凉。
就是他,没错。
虽然上次见面他带着帷帽,可他身上带来的感觉是不会变的,杜书音与他对视,那种浑身被人审视,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她有些懊恼,这个时候他不应该看着别的地方吗?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自己干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吗!
薛光见易记明没有回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他身前站着一名宫女。身上穿着普通宫人的深绿色褙子和齐腰裙,发髻整齐干净,并无不妥当之处。
正不解大人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的时候,他这才发现那宫女脸色发红,眼神微微闪烁,一瞧便知是被大人盯得害羞了。
薛光适时咳嗽一声。
易记明的视线转移,不耐地在薛光的脸上扫了一下,随后继续盯着杜书音。
浑身紧张的杜书音根本不敢随意乱动,故作镇定的模样,心下却十分慌乱。
谁知道这位大人现在是不是还在盯着自己。
她此时若是像方才那般,抬头偷看的话,就会和刚才一样,视线撞进易记明的目光里。
许是匆忙之间薛光塞进口中的棉布并不紧实,被押着的宫女将口中之物吐出,眼中似点燃了火焰,愤愤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就算有过错也是司衣司的事,也是尚服局的事,你们未免伸手太长,六尚局的事不需要你们管!”
她的动静太大,杜书音转头,看向那名被抓的宫女。
她身上确实穿着尚服局女史的衣服,再看她模样,杜书音却想不起她来。
自己入宫一个月,就是在尚服局学习的,要说这里的人她大致都见过,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杜书音想到这里不由皱眉。
她的任何细微动作和表情都逃不过易记明的眼睛。
易记明瞥了一眼被押的宫女,冷声道:“堵上她的嘴。”
薛光身后走来一人,捡起地上的被她吐掉的棉布重新塞进她的嘴里。走到薛光身边,替他押着被抓的宫女。
薛光则绕过杜书音,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宫室中央,人群面前,高声道:“昨夜天象之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天象诡异,说明宫中出现‘穿越者’,至于这人是谁,可能是新一批入宫的宫人,但宫里的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薛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易记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杜书音的脸上,观察她脸上每一分每一秒的神色。
听了这番话,杜书音的大脑飞速思索,她想起自己面前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原来昨夜宫门前来了一批人,他们就是在和张女史说这件事,而张女史也是因为这件事神情才变得严肃的。
昨夜就下令不让人到处走动,是为了好抓人。
听他这话的意思,那他们现在抓的宫女就是穿越者?
她忍住想要转头查看被抓宫女的模样。
她会和自己一样,占据的是别人的身体吗?
“带走。”易记明收回视线,沉声吩咐。
杜书音一直垂着头,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视线跟着男子的脚步移动,足足等到他们走到司衣司的院门口,才肯抬头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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