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树抬头看明明灭灭的灯泡,父亲和母亲还没有给他这个月的抚养费,可能他一到十八岁,他们就会像丢包袱一样丢掉自己。
附近有海,他做的临时工就是采海胆,它们藏身海洋深处,外壳有层层棘刺,剖开那丑陋的棘壳之后,里面则隐藏着肥美丰腴的卵黄。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外表丑陋,内在有美丽之处。
“我会找每个东西的可取之处,要看到好的地方。”麻生树是这么跟大妈说的,他才十七岁,和周围的中年人格格不入,不过大妈们很照顾他。
“你和现在动不动就自杀的年轻人很不一样呢。”一个喝了酒的大叔这样夸奖道,“真不错。”
“我的侄女经常用爸妈的身份开处—方药拿来吃,让人担心。”
“好孩子,你不吃吧?”
麻生树摇摇头,其实他被同学邀请过去参加什么聚会,尽管没有看到真面目,但他猜到和吃药有关。
他拿到日结的工资后,遇到了想要去看望病人的几个同学,班里经常被欺负的男生谷口邦太住院了。他们邀请他吃处—方药,像喝饮料一样喝下止咳药,尽管他并不愿意。
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谷口邦太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他身上插着输液管,依靠氧气面罩呼吸,瘦小的身躯快要被病床吞进去了,嘴唇干裂,眼窝下陷,相貌奇怪,他一直以来都很抑郁,所以喝了大量的止咳药用来赶走痛苦。
这几个同学来不是为了关心谷口邦太,他们是来看笑话的,脸上的笑容特别大,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叫谷口邦太快点起来。
麻生树原本不想来,但他怕这几个人会欺负自己,被迫跟着来了,站在门口不进去,独自回忆谷口邦太抑郁的原因。
校霸丰川一把抓住刚进教室的谷口邦太,将人推倒在地,随后攥着谷口的两个脚腕,他让对方用双手在地上倒立行走,其他人都在笑,牙齿锋利得像镰刀。
“快点走,快点!”
“呜呜呜……”谷口邦太一直在流泪,他感觉又害怕又屈辱。
这时候,樱井美绪子怒气冲冲地过来,她叫停了这种羞辱的行为,把欺负同学的丰川赶走了,回头又教训谷口邦太不要总是唯唯诺诺地任人欺负。
谷口邦太喜欢上了美绪子,他很没有眼力见地表现了出来,班里人都知道,这便得罪了丰川太郎,之后就被变本加厉的羞辱。
“真可笑。”
丰川太郎走过来,他拍了拍病床上的谷口邦太的脸,“我还挺喜欢跟你玩的。”
“我们走了。”
门关上,呆站在原地的麻生树发现床上的谷口邦太睁开了眼睛,“你醒了?”
“救救我,救救我……”
麻生树犹豫了一下,然后想要去按铃,走近却发现谷口邦太闭着眼睛,于是他揉了揉眼睛,人没有醒。
“呕,呕……”
“你怎么了?”
房东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呕吐的麻生树,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医院,这里也没有那几个逼他一起吃处—方药的同学。
“没事。”
“生了病的话,一定要去拿点药吃。”
听到吃药时,麻生树胃里又涌现出酸水,他很想吐,把吃下去的药通通吐出来。
他和大多数同学都处不来,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好无聊。”
麻生树回到家里,他从抽屉里找出漫画,坐在地上翻看起来。
大概在一周前,跟他关系不错的学长说给他介绍工作,就是在牛郎店陪酒。
在这个就业冰河期,很多人高中毕业后就去风俗店或者牛郎店陪酒,正式工作实在是太难找了,因为生活不下去导致自杀的人随处可见。
“这样吗?我再考虑一下。”麻生树已经动摇了,父母未必出钱让他上大学,他自己没有能力赚足够的钱,工作很难找,好像只有做男公关这一条路了。
责任编辑深田弘一为了催稿四处寻找,他终于在一家宾馆的房间里找到了故意躲起来的褚裟,眼前的场景完全不出意料,堕落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床上总共躺了三个人,年轻的男孩正趴在褚裟的怀里,他屁—股上还有皮带留下的青痕,另一个三十多岁的肌肉男也趴着睡,他的两条腿夹着褚裟的腿,手里还握着对方的**。
“我真是受够你了。”
深田弘一拉开了窗帘,他故意让阳光照在褚裟的脸上,“你真是日复一日地放—荡,再这么玩下去,很快就会有其他漫画家取代你了,现在最不缺色—情产业了。”
“好亮。”褚裟抬手捂住了眼睛,他看上去似乎还有点委屈,“亲爱的,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忘记交稿了,不,你在故意躲我。”
另外两个与此无关的人起来去洗澡了,他们很快就穿上衣服离开了酒店的房间,只留下褚裟和他的责任编辑。
“头疼。”褚裟用拳头抵着额头,他清楚这个借口可能很容易就被揭穿,但能骗一时是一时。
“我叫来了池田医生,无论你是头疼头晕恶心胃疼……他都能给你开药。”深田弘一打电话通知他请过来的医生,并不是他行事作风激进,而是褚裟拖更的借口太多了,装的还很像,“我有一天的时间陪你耗下去。”
“帮我请四个助手。”
“只有年纪大了没办法长时间工作的漫画家才会请这么多助手,你哪里要用得着这么多人?”
褚裟指了指额头的纱布,“我被人打了,我需要助手。”
“疯子,哪个疯子打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深田弘一还是心疼作者的,他赶紧上前查看伤口,“你报警了吗?”
“为首的大哥说我抛弃了他弟弟,所以要给我点教训,用棒球棒打了我的头,抢走我钱包后……他们把我丢在街头了。”褚裟很诚实地讲了来龙去脉,他现在头晕眼花,懒得撒谎,“报警了。”
“就算你在私生活上有点混乱,他们至于打你吗?”
“我也觉得有点过分。”褚裟喝了一口黑咖啡,然后举起杯子示意,“谢谢,感觉好多了。”
“你是男人,没有那么娇弱,赶紧爬起来赶稿子吧。”
“好残忍。”褚裟失望了,刚才还以为编辑会大发慈悲地让他养伤。
“三个人。”
“我想了一个情景,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才流畅……”
“混蛋。”
深田弘一发泄式地骂了一句,随后一直盯着褚裟,哪怕换了个地点,哪怕东边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到地平线以下。
“别看了,我压力很大。”褚裟忍不住回了头,他身边有四个漫画助手帮忙,速度远比一个人慢慢画快多了。
“你不喜欢黑白漫画吗?”
“这是色—情漫画,当然是彩色的读物更有冲击力。”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深田弘一听到门铃响,他高兴地站起来,“应该是我订的披萨到了。”
“您好。”
这是麻生树今天最后一份兼职,他这两天赚的钱够花一周,并且留一部分攒起来了,当然,这些都没有干男公关来钱容易。
他没有目标,每天得过且过,眼神也没有什么聚焦,但是无意中瞥见室内的时候,人像活过来了一样,“那是什么?”
“工作。”
深田弘一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男生的视线,他接过披萨,表达了感谢就要关门。
这时候,褚裟踉跄着走过来,他原本是席地而坐,起来感觉脚麻了,所以一只脚踩不稳地面,“亲爱的,我能不能就画这些?可以哄骗读者就是这种风格,犹抱琵琶。”
“你不要以为读者是小孩子,他们会写信投诉的,要不要看看对你表达怨念的信件?”
“对不起,我错了。”褚裟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大狗狗,他瞄了一眼麻生树,不认识。
“你是在画《偷窥》吗?那你就是香取由纪子了?”
“嘘,小点声,我可不想让邻居以为我是个流氓。”褚裟用稿子挡住了脸,但纸上是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的裸—露身体,他的一双眼睛看过来,“亲爱的,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好。”麻生树是香取由纪子的粉丝,只不过他一直以为偶像是一个假装少女的宅男大叔,没想到作者挺年轻的,还很俊美,不像是意——淫美少女的**丝。
褚裟画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十九禁漫画,他给自己起了个很少女的笔名,但又刻意让读者脑补出他是个没有女人缘的抠脚大汉。
只有这样,那些邋遢又肥胖的宅男才能有共鸣,幻想自己是幸运的男主角,把所剩无几的钱财挥霍在买他的色—情漫画上。
清纯班花放着大批的追求者不管,非要和一个贫穷且平平无奇的小透明上床,只因为他有非人尺寸的**。
褚裟用漫画给没女人喜欢的男性造梦,他大肆挥霍赚来的钱,每天上不同的男人,然后假装自己是个喜欢女人却不被女人喜欢的可怜虫。
他的人生没有目标,只有醉生梦死,最近更是如此。
就在今天傍晚,麻生树撞破了真正的香取由纪子,他被邀请进了房子里,能亲眼看着偶像作画。
假如没有粉丝在,褚裟就会指挥四个助手替自己画了,但现在,他一边抓脸一边画,铅灰都抹到脸上了,“你半天就涂了这个?快点啊,亲爱的,编辑在等我们呢。”
“这几本送给你吧,销量都很好。”
深田弘一拿了热卖的漫画书给麻生树,他这是第一次见褚裟这么勤奋地画稿子,“太阳要从东边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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