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接连不断的拍打在窗户上。
“轰隆——”一声雷响,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无光的屋内。
沈听语怀中的小女孩瑟瑟发抖,歪着脑袋,口水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怕……”
沈听语将怀中的人儿缓慢放开,小女孩摇摇晃晃的坐在椅子上,下一秒好像就要摔倒在地。
“不怕,一会老师带你出去。”今天周三,恰好是朵朵做康复训练的日子,时间安排在下午五点到六点,没想到康复训练进行到一半,天突然变了,将她们困在这里。
沈听语拿出手机想打电话,雷声不断,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和朵朵在康复室里,等着天气好转。
突然一声惊雷,震得窗户在轻微摇晃。
沈听语右耳捕捉到模糊的轰鸣,脑袋里传来了像是电视无信号时的嗡鸣声,她按住太阳穴,转头用左耳对准窗外。
“呜呜…有…有妖怪,朵朵……怕…”朵朵看向窗外,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害怕不已,哭着就往沈听语怀里挤,好像要把自己的身体揉进沈听语的身体里。
只见玻璃上沿有某种液体在不断下渗,在雷电交织中散发着诡异的颜色。
“朵朵不怕,那是外面的雨滴从窗户上落下来了……”沈听语安慰的话语还没说完,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对面操场上的滑梯。
平日里漂亮的彩虹滑梯,被泼上了猩红的油漆,变得可怕无比。
操场上的秋千歪歪斜斜的躺在草地上。
对面的围墙上,更是用油漆写下了几个大字——“残障滚出特教圈”
沈听语衣服里的手机不断振动,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置顶的家长群里,已经有了99 条的信息。
家长们无一例外,都在刷着同样的一条视频,视频标题是:
“脑瘫教师虐童实录”
沈听语颤抖着手点开视频,画面中,沈听语站在糖糖的左前方,因右耳失聪,对于方向判断错误,转身时手肘不慎擦过糖糖的额角,这本来看着没什么,但被有心人经过慢放和加上了音效,就成了她“掌掴幼童”的罪证。
这还不够,最致命的剪辑出现在了第七秒,因为糖糖是自闭症儿童,经常会出现情绪失控,轻者会大喊大叫,重者会自我伤害。
而糖糖,属于后者。
糖糖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想要打自己的头部,沈听语伸手去握她的手臂,控制住她,被借位成了她在拖拽孩子手臂。
本来打算安慰糖糖,但她力气太大,再加上沈听语因为脑瘫后遗症平衡力低于常人,两个人就这么直勾勾的摔在了地上。
糖糖的叫声更加凄厉,传遍了康复室的每个角落。
视频的最后,不知道是谁把她的病历找了出来,就这么贴在了上面。
“轻微脑瘫”这四个字就这么明晃晃的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个视频的观看量,正以每分钟上万的速度飙升。
弹幕中恶毒的话数不胜数,沈听语揉了揉眉心,将视频关掉。
她多年来维护的正常人的形象在此刻全部破灭。
据说沈听语出生时早产缺氧,在保温箱里待了半个月才出来。
医生最后给的结果是:轻度脑瘫。
但不影响生活。
只是平衡力和反应力低于常人,能够正常起居,智力也正常。
她安安稳稳的上了一个二本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了这家特教中心,做了特教老师。
她想照顾和她一样的孩子,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只不过命运对她并不太公平。
沈听语中学时体检意外发现,自己的右耳听不见,医生不知道病源,也无法医治。
因为只有一只耳朵听不见,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有的人爱拿她取乐,最爱看她被叫名字分不清方向,左右找声源出丑的样子。
沈听语有自己的骄傲,即使经历了这些令人难过的事情,她也一直不希望别人因为她的缺陷而怜悯她。
她没有带过助听器。
此时她的右耳里充满了杂音,扰得她头疼不已。
“沈听语,你把朵朵给我,你快走,她们现在从前门进来了!”教务主任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整个人已经被淋湿,她从沈听语手里接过朵朵,推搡着她赶快离开。
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些人看到网上的视频,都代入了自己的孩子是受害者,一时间火气上头,都怕自己孩子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留下心理阴影,纷纷前来讨要一个说法。
“沈女士,请问你当时虐待儿童是出于什么动机?”
“听说你以前也是特教学校的学生,左耳还失聪了,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当上了特教老师?”
“无良老师!赶紧滚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大家看清楚,这个女人就是伤害孩子的凶手!把孩子教给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心!她自己就是脑瘫!”
噼里啪啦的闪光灯闪的程听语眼睛生疼,逼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言语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的盖在网之下。
时不时还有人推搡她。
朵朵已经被教务主任接走,现在只剩下她自己面对这些自媒体和家长。
她闭了闭眼,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
程听语在心里打好草稿,刚要出声,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雨幕穿透进来。
“让开。”
低沉带着怒气的男声穿过喧嚣,像是锋利的刀刃划过雨幕,男人的右手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左手插着兜,自喧闹的人群中缓缓而来。
男人带着生人勿近的气质,让他们不自觉地就让开了一条道路。
时闻竹犹如天神下凡,降临在她的面前。
沈听语的身体突然一抖,遥远的回忆如同浪潮汹涌,将记忆中的男人席卷而来。
这么熟悉的声音她永远都不可能忘掉。
时闻竹曾经在她听不见的右耳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呢喃:“小语,以后我来做你的耳朵。”
那一刻,沈听语是真的觉得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后来,许多事情堆垒在一起,成为压死沈听语最后一根稻草。
两个人分手不欢而散,彼此对对方放出无数狠话。
她们仿佛要把对方从自己的过去里挖掉,不承认对方出现过。
时闻竹站在她的面前,让她与前来闹事的人分隔开来。
闪电的光描摹出了男人修长的轮廓。熟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三年过去,男人的身影变得更加挺拔,像是生长在竹林里的青竹,越发挺立。
“我是本案被告的代理律师,我姓时,各位有疑问的话,可以明日上午去本人的律所找我,但现在—”时闻竹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孩,女孩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血迹,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再转身,西装衣角下摆擦过她的指尖,烫得沈听语立马缩回了手。
时闻竹话锋一转,“《残疾人保障法》第三条,残疾人的公民权利和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歧视,侮辱,侵害残疾人。”
“如果你们想知道违反这个条例的后果,可以过来和我讨论。”
喧闹声在时闻竹话音落下时,就逐渐地停止了,沈听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们谈恋爱时,被人嘲笑,说时闻竹这么一个学霸校草,为什么选了个残疾人,而连带着他一起嘲笑时,也是他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也配随意评价我的女朋友?”
来闹事的人觉得时闻竹不是软柿子,低声交头接耳,最后推出来一个主事的男人,“行,既然你想逞英雄,那我们明天就找你。”拿着横幅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时闻竹轻笑了声,好似没把他放在眼里,“随时奉陪。”
“我们走。”他们知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了,男人带头让他们先回去再做打算。
雨势渐渐转小,世界恢复寂静。
眼下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是你的代理律师,”时闻竹转过身来,从自己的西装内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烫金名片,名片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现在需要你配合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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