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佞站在陆朝离面前只会让他感到惶惑。
沈佞就是一个变数,虽然是自己招惹的变数,可自己并没有办法控制或是动摇。
甚至他是恐惧的,陆朝离恐惧一切会因为自己受伤的活物。
但这样的尴尬也并没有给予陆朝离太多沉默的机会,远处倏得传来尖锐的骨哨声震动着陆谨安系在镰刀上的铃铛一阵狂响。
他迅速警惕回头与长赢对视确认,浑身的线条霎时紧绷到极致。
“殿下,有人夜闯神宫,连续突破数道防线,对神宫熟悉非常。”陆谨安终于敢抬头看向陆朝离的眼睛,攥紧了镰刀。
“您,和我们一起走吗?”
回应他的是那张精致面庞上的讪笑:“我吗?估摸着一年半载我就能跳到神宫了。”说着,边扯起了自己的衣角。
陆朝离并没有穿鞋,就这样任凭花和着泥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左腿尚且完整,可右腿便只是空空地有些轮廓,并没有血肉填充。
除了陆朝离外的众人神色皆是有些凝重,他却在衣角掀开后只顾着好奇,露出了原本的小孩心性。
难以置信地戳着实体化出来的左腿:“哎?这腿怎么突然长出来了?但这般白而修长,嗯,实实在在是我的腿没错。”
陆谨安:“……”
“是我的灵力。”沈佞兀自开了口,眼神定定地注视着,“不知为何,我的灵力…在倾泻向你。”
陆朝离哑然,从前的沈佞也该大吵大闹让自己把灵力还给他了,这会儿竟然意外地纵容。
“我还没山穷水尽到贪图这些灵力的程度,你过来我还给你。”沈佞不应声。
实在棘手。一言不发的尴尬在四人中酝酿得尤其浓烈。
长赢窝在陆谨安身后跪得双腿发麻,一时忍不住挪动身子,想调整出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却不料在歪的那一瞬被一阵冰冷的剑意迅速抓包、扶回原位动弹不得。
继而是承影回鞘,不知其意图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行礼便不可怠惰。”这次倒是沈慕听了这话先没忍住,讶然出口了一个“啊”字。
眼前的弟弟用拙劣的假正经,来掩盖内心实在太过丰富跳脱的情绪。
虽然手段生疏,却好像的的确确是想要用调侃调动活跃气氛。
即使显然并不太成功。
凝滞的氛围中混杂进几分不解,可接踵陆朝离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赫然成了最好的解药。
沈佞因为紧张微耸的肩膀松弛了下去,他佯装不经意躲开了陆朝离所有试图读懂他的眼神。
稳住心神迈步到陆朝离身边轻声道:“我带你去,好吗?”
“你还敢……!”陆谨安闻言像只警惕的凶兽就要冲上去就要将沈佞开膛破肚,却被陆朝离一把按住肩头,老实了下来。
陆朝离扬手拂去落在沈佞发梢的槐花,恰到好处的笑容扬得轻车熟路,仿若胡乱应付着对话的人呢并不是自己:“本宫体弱倦怠,那就有劳小少爷。”
说完还应景地咳嗽了两声。
他想着,小少爷如今最多顶破了天,也就是个比较会装深沉的鹌鹑。
且看看他此时言行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好。
毕竟想要提前复活自己的人,已经拉他入了局,想摆脱也是摆脱不掉的。
更何况自己现在和纸糊得一样,有沈佞的身份和灵力早些解决事情也好,避免夜长梦多。
陆朝离自觉好笑也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自己也成了一个下意识自欺欺人的骗子了。
沈佞并没有理睬这样的客套,只是淡淡蹲下身去,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陆朝离沾了花泥的脚,擦拭干净后又无比郑重地将其放置在自己的衣袍上。
取出一双长靴,一只手锢住陆朝离的脚腕,温和道:“抬脚。”
陆谨安的脸色几乎是可以夹死一只苍蝇,长赢和沈慕还好,意料之外,但如果对着神官殿下做出这般的是沈佞倒也……正常。
远处神宫催促的哨声再度响起,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闯入者竟已经单枪匹马连破数道关卡直逼大殿而去!
而陆续赶回的驭衡者竟无一人可以阻拦她的脚步。
沈佞不疾不徐地完成手边的头等大事,不再迟疑,将陆朝离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握上他的手腕,两三笔化符为阵,灵光大作,踏入阵前还记得低声回头嘱咐一句:“抓紧我。”
这样基础简单的阵法陆朝离当然修过,也知道它并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沈佞的心思大张旗鼓、昭然若揭,陆朝离也可以装作蒙昧,做愿者顺从咬钩。
他得承认,虽说不明白沈佞突如其来的变化,可陆朝离就是不会抗拒沈佞的靠近。
他听话地反手攥上沈佞的手心,沈佞分明青筋间汹涌的脉搏,但顺从不挣扎的动作冲突出卖了他处变不惊的神色。
陆朝离凝眸,实在感慨。
性格稳重、灵力深厚、心思难测,这些从不敢想象可以安在沈佞头上的词汇,如今却将他形容得最为妥帖。
“你瘦了。”天幕被沈佞撕开一个口子,陆朝离稳稳当当的落地之际,三个字轻到分不清真假。
但尾音甚至混杂了叹息,也依旧能听出因情绪跌宕而不自觉的颤抖。
陆朝离来不及分辨,远远看到一个素衣女子正在洒扫,神宫几乎和从前一样,即使有入侵者下到女侍都是不慌不忙。
谨安和长赢直接去了神宫大门拦截那刺客,女子一察觉到突如其来的转送阵内陌生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拔剑袭来。
就是在看清是陆朝离的一瞬,白凉的断水一下子砸在地面上,泪珠比她微颤的唇瓣更快砸了一颗在地面。
“你还知道活过来。”
饶是这样,却还要假装没事人,佯装淡然地拾起断水剑,收剑回鞘。
白凉本就淡漠,如今更是多点刻板,将头发捆为一束的发带素得宛如服丧,装束也比从前更加简单干练。
她看着陆朝离这位不辞而别的神官,似乎想要脱口而出很多话。
可最后只是退回原本的位置,捡起笤帚说了一句:“再晚两年回来,我原已经想好卷些值钱的另开门户了。”
陆朝离的笑里融进了暖意,应下白凉的口是心非,侧身调侃道:“神宫可是清清白白,一贫如洗的”。
一阵尖锐的剑器碰撞声紧随着陆朝离的话嘶鸣,几乎是与陆朝离躲闪动作同步的,沈佞和白凉一把挑开了来势汹汹的刺杀。
“沈小公子好快的反应。”白凉叹道。
陆朝离灵力是不济,肌肉记忆却还在,更何况身侧还有白凉和沈佞。
他探手就想去扼住来人的咽喉,却被四两拨千斤推开。
一身蒙面打扮,却是一袭红衣灼眼,短刃毒辣、身形诡迷重重,底盘扎实。
除了红衣,浑身确实都是幽州早年间刺客杀手一脉的标准。
帷帽被剑气带落,一捆梳得歪歪扭扭的单麻花歪在身侧,眉梢斜侧是一块幽州旧时杀手都会烙的丑陋黥疤。
“胆子倒是大。”白凉与那女子的兵刃短暂相撞又分开,白凉压了些上风,但那女子也并未吃亏。
女子不屑哼了一声不欲纠缠,竟是没有丝毫犹豫凭空再起力,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绕过白沈二人,又借短刃敏捷的空间之便,利落把刀尖死死抵在了陆朝离的脖颈处。
“神宫中人已经愚顿成这样了吗?气息好弱,和他在时不像。”
“承影/断水!”方才不便出刀的驭衡者都已经退到了最佳的攻击位置。
看到陆朝离受限的两人更是几乎同时唤出佩剑就要向下劈去,却又同时在陆朝离的一句“等等”下顿住。
这样当即立断、难以收剑的间隙,沈佞和白凉二人却是配合默契,互相帮衬着稳住彼此的剑气,干脆利落地收剑回鞘。
陆朝离靠得剑刃更近,显然是蓄意想要和女子拉进距离,他浅笑。
“这么多年你倒是挺潇洒,突然出现还要杀了我吗?”
“只害死了姜周一个,你不满意是吗?”
看到陆朝离逐渐惨白的面色,沈佞当即立断放下佩剑,趁着女子恍惚,贴近陆朝离。
源源不断契合温润的灵力流淌而入。
陆朝离深吸一口气缓解脱力带来的眩晕,还记得捏了捏沈佞的小指以示感谢:“如今回来,又是想得到什么呢?行月。”
被称作行月的女子一愣,威胁性极强的短刃也在那一刹那,彻底松了意志。
这一空隙被沈佞察觉,毫无迟疑扬腿顿足直踢行月手腕,扬手揽过陆朝离以防被误伤,白凉则在一旁稳稳缴下那柄短刃。
叹为观止。能够接受这一连串行云流水动作的人,一个是终于正眼看了一眼沈佞、活动着手腕的行月,另一个是白凉。
“你果然认得我!”行月喜形于色,下意识就想靠近陆朝离,却被执剑的沈佞生生逼退。
那满脸的戾气就差把“我可不会手软,就等你自己冲上来寻死”刻在脸上。
陆朝离露出几分狐假虎威的神色,朝着沈佞的方向努努嘴,向行月无奈摊手:“小少爷的脾气一向如此,我想我们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对吗?”
行月面对这样局面,一时之间也不敢随便应承,潜意识里还想着要与两人虚与委蛇一番,却猛得被沈佞腰间玉佩散发出的气息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她痴痴地看向沈佞的方向,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人一般在空中交错却徒劳无功,海市蜃楼也在陆朝离抓住行月手腕,叫出那个名字的一瞬轰然碎去:“行月刀。”
行月听到这个名字的那刻,清醒仿若被强行灌注进她的眼眸,意志又恢复成了那个能夜袭神宫的强大杀手,只是由喉管间透出的心脏跳动声依旧紧张惶恐。
“他去哪儿了?他……是你口中的姜周吗,我是不是不该忘记他的。”
“求求你,帮帮我,阿离。”
陆朝离是现任神官,虽然刚刚噶掉活过来;陆谨安是他的弟子,但也算半个儿子,后面会介绍的;承影目前是沈佞的佩剑,断水是白凉的。
第一次发文先爆更一下屯文,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在评论区提,还不是很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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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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