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二十五年,大夏帝国已成为横跨整个银河系的文明。借助虚空兽这一跨维度种群的力量,大夏人驾驶着经由它们改造而来的生物战舰,悠扬的牧歌在星际间高唱。
早在百年前,虚空兽便一直与帝国厮杀至今,这些体型庞大的巨兽总是结伴而行,对帝国的各大跃迁航道构成重大威胁,史官们称之为兽潮。
这些游弋在现实与虚数空间夹缝中的古老存在,在一切仪器检测不到的死寂中肆意逡巡,时而无视边境的坚壁攻入国境,令当地防区的星舰疲于奔命,时而吞噬几颗边境线上的宜居星球,随时威胁着帝国四通八达的跃迁航路。
在兽潮袭击下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大夏人听过太多关于虚空兽的恐怖传说:来往的商船若是没有军队护航便无法回港,所向披靡的大夏军舰成为凶兽竞相分食的饲料,甚至母亲在哄孩子睡觉时都会假借虚空兽的凶名。
汹涌的兽潮一日不息,这根钉子便一直扎根在首都星系附近,时刻威胁着大夏人的和谐安宁。
是年,帝国皇帝萧翊降下旨意,向帝国五大将军下令,决意亲自率领金吾卫挥师北上深入虚空兽巢,誓要猎获虚空兽巢之主,平息祸端。
皇历朝歌二十五年霜月,首阳星穹顶议政殿的金銮舰队穿过首都星上空的幕墙,民众心头也似拨云见日般汹涌澎湃;这是皇帝的直属部队不假,任谁都清楚这意味着那位皇帝要御驾亲征了!
此刻一袭玄色龙袍的帝王萧翊正伫立于金吾卫旗舰【鸦杀】号星图之前,静静凝望着星图上闪烁的猩红光点——那是以三十七代戍边将士身陨为代价换来的虚空兽潮轨迹。
在他身边还有一位发似落雪容貌旖丽的女子,身抱古琴驻足而立,黛色的眉眸间流露出平静与从容,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雨后的幽谷。
有诗云:“烟霞渡眉峰,霜雪垂云鬓”,身为大夏帝国大祭司兼初代溯者,才貌双绝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竟应皇帝之邀登上金銮旗舰,此举颇有一番深意。
“此等兽潮是大凶之兆,大夏文明命中的劫数。”萧翊的冕旒在星图流转中震颤,手中的玉圭点在星图上的洛水星系上空。
“吾皇圣明。”云昭不卑不亢地答道,漆黑如墨的眸子似头顶那片无穷无尽的星空,倒映出萧翊孤身一人也要将兽潮征伐殆尽的决绝姿态。
年轻的皇帝语气一软道:“云昭,朕想听你讲些先皇的故事,提提气。”
说罢,他并没有朝云昭移向目光,而是眸色发暗,继续望向远方那漆黑一团的天际线。
“遵旨。”
云昭如蒙大赦般行礼,揽起宽大的衣裙落座于指挥台旁,星眸微闭,纤纤素手轻拂古琴的弦。这是先帝萧舜生前爱不释手的琴,而在溯者眼里它却不仅仅是一件古物,更是一幅瑰丽壮绝的三维画作,哪怕她本身不懂音律也无足轻重。
溯者本身即是传递记忆最佳的载体。
大祭司垂首拨弦的刹那,霜色发梢无风自动。她的指尖本如怯水的雏鸟在弦上踟蹰不定,当她前额的溯者生物芯片发出震颤的一瞬,深沉如渊的瞳掠过星子炸裂般的流光。
那些蛰伏在脊椎深处的数据洪流奔涌而出,经溯者特有的生物芯片处理后,直达骨髓的陌生记忆迫使她挺直腰背,下颌微扬的弧度仿若一尊不怒自威的神像。
恍惚间那位仁慈却善战的国父重又君临于此,在场所有人的生物芯片均以相似频率闪烁着细微的光。一旁垂手而立的萧翊忽然双膝一软,庄重地跪倒在云昭身旁,行父子之礼。身后五位将军虽心有疑虑,见此情此景也纷纷跪下,直到音律绘出的画卷同步在眼前。
云昭纤纤十指忽如寒玉雕琢的拨片,姿态轻柔飘逸,指尖轻轻扫过却迸发出冰裂般的清响。一首《破阵赋》铮然跃出琴弦,却带着不同寻常的思绪,缘是溯者将这一名篇重新编写,与芯片读取到的先帝记忆融汇于此,谱写出那位先皇戎马一生的悲壮诗篇。
五位将军皆惊异于眼前的奇景。生物芯片的细微嗡鸣与乐音交织共赴**之时,众人眼前浮现出先皇驾驶第一艘生物战舰破空而出的英姿。
即便听着同一首乐曲,将军们眼前出现的画面却各有不同。
首席将军叶氏擅谋,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先皇正端坐在中军帐中与各大将领在全息沙盘上畅谈战术;次席苏姓将军擅战,他眼前则是先皇亲率生物战舰与虚空兽厮杀的场面;帝国最大的后勤官时眠将军却看到先皇礼贤下士、知人善任的一面;最后两位将军是一对宋姓的双子,次子宋临渊为科学官出身,他见到的先皇此刻正傲立在帝国中枢科学院的青铜巨门之前,带领他走进那座梦寐以求的王之宝库……
五将军末席,长子宋知远眼前却空无一物。临行前他提前更改芯片参数,为的就是不让溯者芯片对自己起作用。
他是唯一一位亲眼见过先皇英武之姿的将军,与天纵英才的先皇不同,他和弟弟出生寒门没有前几位将军背后的势力支撑,只有为先帝献上那不值一文的忠诚。为此,他甚至付出了自己整个身躯百分之八十完全青铜化改造的惨重代价。
时至今日,那些晦暗不明的过去又与现在的自己何干?他扪心自问,只觉得这一切都值得的。
趁众人沉浸在乐声的空档,宋知远微笑着抬起头望一眼自家夫人专注演奏的模样。
云昭右腕悬空振袖的刹那,三缕银发被气劲削断,纷扬着落在刻有青松的木质纹路上,恍若中枢科学院初雪那日风雪落满祭坛的瞬间。
最诡谲的变化自属她的眼神。女子原本温软的目光此刻凝成两汪冻湖,倒映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烽火狼烟。
偶尔羽音震颤过烈,睫毛会惊起白鸟振翅般的战栗,可她唇角始终抿着一道直线,仿佛有铁甲铿锵声顺着指尖渗入身下无生命的冰冷琴弦。
直到最后一个轮指劈开凝滞的时间,她蜷在琴尾的小指仍在无意识抽搐。
睫毛新结的水珠随呼吸簌簌坠落,方才笼罩全身的帝王气魄如退潮般抽离,唯余被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屏风,像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信笺,亦似来不及寄出的几封家书,被她写了又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丢入清理站的悲惨命运。
一曲终了,在将官搀扶下起身的萧翊脸上只剩肃穆。
云昭扶着墙壁起身还礼,喉头涌出一缕不自然的猩甜,身子一歪向后倒去。
此时的宋知远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绝佳的动态视力下一袭素衣的云昭好似一只折翼的鸟儿从空中陨落。
他一步跨上前接住失去意识的女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好在云昭的琴声已实时传入每一艘舰船。
萧翊微微颔首示意宋知远带着云昭一并退下,而后拔出花纹繁复的指挥刀刺向视线尽头,动作不带一丝迟疑。
三十光年外虚空巢穴的坐标正吞吐着致命的核子潮汐。
被击毁的侦察舰队最后传回的影像里,身形巍峨如星体的巢主睁开百万只复眼,每道目光都映照着帝国舰队破碎的瞬间。
五位将军麾下,将帅们的虚影在御阶下齐声行礼,“天驱”、“苍彗”、“烛九阴”等传奇舰队已横亘在十二个关键跃迁点,将士们高呼先皇的尊名,随一马当先的金銮舰队进入曲速,向兽巢发起决死的冲锋。
八千艘身披生物胞衣的战舰刺入虫洞,它们的曲速引擎喷涌着怒火,在星海中犁出一道道名为虚空的伤痕。
首当其冲的是第四舰队旗舰【玄甲】号。这艘生物战舰浑身挂着新添的血痕,它的驾驶者宋知远站在舰桥上,极化玻璃上倒映出赤瞳里跳动的战意。
“随我上!”雷鸣般的战吼压过鸣响的战鼓,战阵中与之缠斗的虚空兽同时扑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操纵生物战舰立起锋锐的舰首,不可名状的兽来不及减速被惯性生生撕成两半。断肢处喷出的反物质尚未稳定,【玄甲】号已用激光撕碎虚空兽的咽喉,奔赴下一个战场。
相似的场景无时无刻在战场各处上演,往日不可一世的虚空兽如潮水般退去,但为时已晚。火星飞溅之间,将军们又一次撕开兽主那号称坚壁的护甲,硬度接近金刚石的骨片露出整齐的断口。
安放于【玄甲】号中央的古琴似乎还在无声震颤,却扰不了一旁云昭恬静的睡颜。
这场跨越维度的狩猎终在参宿四星域迎来终章。
金吾卫的旗舰【鸦杀】在超新星爆发的辉光中展开阵型,以溯者的音律之理为锁链,将巢主禁锢在巨兽骸骨铸就的战争要塞之间。
战争结束了。工程舰在此处设下星门信标,从此大夏帝国再无兽潮肆虐之日,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直到新君登上王座,盛世终结,灿烂辉煌的永生纪元落下帷幕,一如当年的皇帝亲手终结旧王朝征伐不绝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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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诸王的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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