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元年，【玄甲】号战列巡洋舰航行日志，署名：宋知远
已取得生物特征信息，自动记录开始
“三，二，一……很好，这老古董还能用。”
“我是【玄甲】号舰长宋知远，带着第四舰队奉先皇之命驻守星门。”
“这是每次行动前的例行公事罢了。先说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已经做了全体公决，一致决定不排除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
“先皇萧翊已陨，金吾卫倒戈，叶将军遇刺苏将军下落不明，舰队都乱成一锅粥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武官不参与政治本就是大夏帝国赖以生存的基础……但现在谁都没得选，不是吗。”
“老实说临渊这一套着实厉害，连时眠都拦不住他，再这样下去大夏最后一扇星门也要落在那个疯子手里。或许他的行为真有所谓的缘由，但我和那些枉死的平民已经不想听他解释了。”
“总之，我们正在整备，随时可以出击，预计五个系统时后进入预定战斗位置，第四舰队指挥官敬上。”
“愿以银河为秤，众生为筹，铸万世太平……天地可鉴。吾皇在上，我绝不会背离大夏的誓言。”
多余的话自然是对溯者说的。作为天然中立的群体，法律明文规定大夏的溯者拥有对一切史实的最终解释权，更进一步讲他不希望和那些死于政党倾轧的将军们一样，任凭后世的史官肆意编排他们的一生。
换句话说，除了云昭，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去信任谁才好。
宋知远心头一阵刺痛。他顺手关掉记录，走进旗舰主控室，立在空无一人的指挥台旁。
帝国三百六十个跃迁节点在幽蓝的光幕中明明灭灭，几乎照亮了眼前足有数千公里的青铜巨门。
若是在这里眯起眼，将全息星图上的跃迁点视为恒星发出的微芒，便像极了帝国边疆星域那片无人涉足的□□，也是曾经帝国第四舰队驻地的牧场。
那里远离首都的人潮，远离无谓的喧嚣，更重要的是远离一切政治纷争，是他这种武将退休最好的去处，作为旧臣驻守边疆也是前代皇帝最合适的嘉奖。
星门本就地处帝国边陲，正常商道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跃迁枢纽，然而今天这座常年紧闭的青铜门扉却即将迎来一位宋知远不得不面对的客人。
他的亲弟弟萧临渊率领的生物舰队群四小时前就等在星门那一头。
想到这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要让这位新晋的摄政王明白，第四舰队的忠诚从来不像首都星系的亲卫部队金吾卫一般，是可以速溶的营养剂。
“报告将军，金銮舰队旗舰【鸦杀】号发来第七次跃迁许可申请。”副官的声音在神经接驳器中响起，我能想象出他太阳穴上微型生物芯片闪烁的蓝光，“或许是星门的相位矩阵出现故障，咱们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这已经是委婉到不能再委婉的一种说法，也难为他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理由替自己开脱。
宋知远端过机械助理泡好的冷萃咖啡微抿一口，带些酸涩的苦味即刻泛上舌尖，手中的超导陶瓷杯壁倒映着舷窗外缓缓旋转的星尘带。
那些肉眼可见的银色微粒看似无序地飘动，实则是三百艘改装了克莱因护盾的突击舰正按照预定指令埋伏在陨石群后。
“告诉他们再等等，星门那边的核子潮汐进入了活跃期，信号不好很正常。”我对着空气说，声纹系统自动识别并进行信号加密，传递给那些隐藏在星尘带里的战舰，“根据《星际航行紧急事态法案》第14条，本防区目前尚未解除72小时跃迁管制，于情于理临渊他都不该给咱们添乱，不是吗。”
“您说的没错。”副官中断了通讯。
与此同时，眼前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漩涡，萧临渊身着深红蟒袍的虚影在数据流中缓缓浮现，逐渐显露出那张只属于青年才俊的脸。
自皇帝萧翊许他摄政王一职，改姓为萧后，临渊便永远挂着纳米机器人精心调整过的完美微笑，连眼尾的细纹都精确到微米级。
“将军的谨慎令人钦佩。”他的声音带着量子通讯特有的电子质感沙沙作响，倒比他本人的声音好听上不少，“不过枢密院刚刚通过特别决议，您应该收到了星门相位矩阵的解锁密钥……敢问将军因何不愿为鄙人让道呢？”
说话间宋知远背后的磁力墙无声滑开，陈列架上那把装饰用的古地球唐刀突然开始躁动，发出极不自然的猎猎声。
刀鞘上的鎏金云纹在我的视网膜上泛起涟漪，这是生物星舰上的人工引力受到外力扰动的征兆。
宋知远目色一凛，暗叫不好。
临渊竟敢越过他的指令，在旗舰上激活远程控制协议？
“摄政王殿下可能记错了。”将军伸手按住窸窣作响的刀柄，生物电脉冲瞬间激活藏在花纹夹层里的反制装置，“第四防区的生物星舰只认各自舰长的生物信息，而先帝赐予的最高密匙......”
宋知远顿了顿，等待面前的全息影像出现一串串雪花噪点，“在三个月前那场‘意外’中，似乎和某人的良心一起蒸发了。”
他有意要将意外二字咬得很重。
我的妻子，我那年幼的女儿还有半个帝国中枢科学院消失在熔火星系的地狱场景，真想让这个一手促成事故的罪魁祸首也亲眼目睹一番。
敢问尊贵的摄政王阁下，蓄意谋杀帝国大祭司的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四周的物件停止嗡鸣，如同在他安抚下沉入深眠的女儿，更像是暂时蛰伏于深潭底下的巨龙。
眼见奸计没能得逞，萧临渊完美无缺的笑容终于出现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好像有谁按下了暂停键，那足以媲美神像的标准微笑竟凝固在他脸上，活像遇到冰水不得不冷却下来的岩浆。
宋知远注意到他身后的全息背景现出不正常的闪烁，露出半截培养舱的轮廓，某种类人生物的金色瞳孔在营养液里忽明忽暗，瘦得皮包骨，那一双茫然而空洞的双眼却没有丝毫生机可言。
仿佛一个被人抽离灵魂的人偶。
将军迅速截取这段画面，生物芯片立刻在视网膜上输出分析结果：98.7%的匹配度指向失踪的前皇储。
同是为人父母，他的心似乎被谁猛揪了一把。
“临渊，你竟敢罔顾先帝御旨，搞这种人神共愤的东西！”
宋知远一时失了分寸，腾的一声站起身来，青铜化的胳膊敲击极化玻璃的声音清脆可闻。
通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战术屏上弹出的红色警报。
距离星尘带仅0.3光年处，六十个跃迁窗口同时绽放，大夏帝国金吾卫的黑色舰影如闻到了血味的鲨鱼般从刚开辟的空间裂隙处涌出。
他们果真如叶铭所料如约而至，宋知远脸色如常，心头却激动得难以言表，身为武人说不期待都是假的。
帝国最精锐的舰队，亦是隶属于历代大夏皇帝的亲卫队金吾卫，而今要和自己亲手培养出的帝国第四舰队交手了。
他抚过指挥台上先帝亲赐的虎符，温润的玄晶表面随之浮现出一串全息文字。
这正是三日前从熔火星系传来的密报：“星门相位矩阵出现非自然故障，中枢科学院数据库有篡改痕迹，建议第四舰队立即返航……”
那时远在帝国边疆的我只能匆匆赶回首都星系，没想到还是没救回陛下，等来的却是摄政王登基的消息。
临渊，你何德何能继承他的位置，还叫我别挡在你面前？
我告诉你，第四舰队虽老但还没糊涂到那份上，我们打的就是你这种奸臣！
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回忆。
舷窗外炸开一朵绚丽的能量焰火，第四舰队某艘突击舰的克莱因护盾过载崩溃，在太空中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火花。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既然先动手那就怪不得我反击了。
“执行‘烛龙’协议，【玄甲】号解除自动巡航状态，我来驾驶。”宋知远扯开军装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神经接口。
“将军，我有必要提醒您，此时动手无异于同新生的大夏帝国宣战……抱歉，我想问的是咱们做好准备了吗。”通讯器那一头，副官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异常清晰。
“怎么了，铭，你怕了？”
“没有的事。知远，这是一条注定无法回头的路，很荣幸与你同行……恕我多嘴，副官叶铭通讯完毕。”
你想劝我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又何尝听不出埋藏在你那微颤的声线之下，急不可耐的兴奋呢。
叶铭，你也和我一样怀念以前随先帝四处征战的岁月吧。
别忘了我们都是结伴而行的狼，而今头狼已死，自要向那头足践鲜血的新狼王讨个公道！
当生物战舰尾部有幽蓝的火焰从星尘带深处腾起，星门前的每一颗星尘都在震颤。
明知不可能，双眸紧闭的宋知远却分明听见真空中传来第四舰队共计八百个曲速引擎共鸣的旋律，那将是奏响在星海之上最动人的安魂曲——就用这场战斗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吧。
倒计时2章，主线在路上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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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震颤的双子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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