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坛里膳房无数,风味各异。因为背后投钱的是各大仙门,所以菜品物美价廉,颇受学子们青睐。
天色已经黑了,祁纵和卿笑寒排在队伍里,慢慢地向前移动。周围人声鼎沸,有排队时都拿着卷轴背诵道则的,也有打打闹闹、在灵气面板上看论帖玩游戏的。
他们两人并肩而立,吸引了数不清的探究眼神。
幸好队伍不长,很快就轮到他们取膳了。卿笑寒点了清淡的小菜,祁纵则要了两例江南时兴的甜点,两人在偏僻的靠窗处落座。
这所膳房叫流觞小筑,一泓清溪弯弯绕绕,粼粼潺潺,从室外流到室内,浮着一瓯瓯饮品。上面挂牌写着“金丝乌梅汤”、“冰镇雪梨糖水”等名字,需者自取。
祁纵看名字选了个最甜的,倒出半盏,是花胶椰乳。他捧起茶盏吸溜,入口只觉得花胶鲜甜软韧、椰乳冰凉纯郁,忍不住一口气喝到了底。
喝完后,祁纵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本就鲜艳的唇色愈发明润,衬着冷白的皮肤、漆黑的眉眼,漂亮得有些锋利。
卿笑寒像观察什么灵兽幼崽进食似的,看着他微笑道:“哥哥要再来点吗?”
“啊?也……也不是不行。”祁纵一怔,转头寻那陶瓯漂到哪儿了。
有人道:“哟,祁少主,您是在找这玩意儿吧。”
祁纵循声看去,隔着溪流,对面坐着一桌子世家少爷。为首的那个五官俊秀,神情乖戾,拿起桌边的陶瓯,眯眼看着挂牌念道:“花——胶——椰——乳——奇了怪了,鼎鼎大名的长生殿少主,怎么喜欢这种小孩儿才喝的东西?”
此话一出,大半座膳房都安静了下来。死寂如潮水般层层推开,愈发显得他偏细的声线扎耳:“本少觉着,是男人还是喝酒才痛快!罢了,既然祁少主喜欢,就自己过来拿吧。”
话中的挑衅意味简直莫名其妙,祁纵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修真界敌视他的人太多了,原因也五花八门,或因他命格不好,或因他出身邪.教,若每个找茬的都细究来意,恐怕他到死也问不完。
卿笑寒轻声道:“哥哥?”
祁纵说:“你吃你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那人案前,平静地问:“你谁?”
为首的世家少爷面皮一抽,说:“祁少主在深山老林里待了十年,真是无知啊!本少姓韩名业,郡望临峪,出身名门摇光坊,家母乃是名震天下的……”
祁纵道:“你娘在么?”
“啊?”韩业卡了一下,“家母当然不在,她是名震天下的……”
“不在你还说什么。我又没问。”
祁纵直言道:“你说是男人要喝酒才痛快。行,喝。喝多少你定。麻烦快点,还有人在等我。”
他一撩衣服下摆,在韩业对面落座。这一桌子不知道是正道还是邪.教的家伙立刻聚到了韩业身后,如临大敌。
韩业瞪着他道:“你,你什么意思?”
“不是说喝酒吗?”祁纵一脸冷淡,“你要是不能喝,又说什么喝酒才痛快。”
“谁谁谁说我不能喝!”
膳房里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韩业骑虎难下,立刻猛踹了身边人一脚,命令他去买最烈的酒来。
在这种时候,怯场就是丢面子。若是斗酒输了,更是往后在讲坛里都抬不起头。等韩业的狗腿慌里慌张地买回酒,韩业揎拳掳袖,恶意嘲笑道:
“祁少主,本少好心提醒你一下,这酒可不比你喝的糖水。此酒名为秋白酿,比安澜城的安澜酒还烈!一滴便可醉人一夜,咱们一人三瓶,谁倒谁输!怎样,你敢不敢比?”
祁纵想了想,道:“安澜酒也算烈?”
“你!”
韩业被他气笑了,转身向流觞小筑里的人示意,他们比试开始。早有好事之人拿出法器,摄录他们的留形画影发布到公共栏目上。
还有人望着桌上的六瓶秋白酿,露出艳羡之色,窃窃私语道:“早听说韩夫人把持摇光坊后,他家发迹,果然传言不虚。秋白酿一百两银子一瓶,韩少爷一出手,就是六百两哪。”
韩业听见了,好生得意,骄傲地瞥了祁纵一眼。可惜,有邵临枫三千两纹银买锈铁在前,祁纵根本不觉得他六百两买美酒算什么。
他嗅了嗅空中酒香,已经不在意姓韩的了。秋白酿不负盛名,闻香即知非凡品。根据香气浓度,祁纵能判断出,秋白酿是一种原浆,本该与秋崖清露、冬山雪水交融细品。韩业却放话要豪饮三瓶,属实浪费,也不够风雅。
韩业讥讽道:“祁少主,你莫不是闻着味道就醉了吧?那活该去喝小鬼们馋的东西。毕竟同窗一场,互助互爱,本少劝你还是及时止损,就此认输……”
祁纵仰头干了一瓶。
韩业:“什什什么?!”
阔少爷瞪大眼睛,立马也夺过一瓶,一饮而尽。这下他呛得不轻。其实,按他的酒量最多喝两瓶,叫一人三瓶是夸下海口,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他以为祁纵一瓶都喝不完!
祁纵见他双目赤红,勉强才没歪倒,只觉糟蹋了好酒。他没有多言,又拿起一瓶秋白酿,一滴不剩地灌进口中,喝完面不改色,道:“酒不错,你不行。”
韩业:“……”
流觞小筑的学子们多少听说过,秋白酿的劲儿有多足,此时看祁纵就像看一个怪物。韩业也傻眼了,半天才颤着手打开第二瓶。
他喝得极其艰难,不断有酒水从口边洒下,能抖多少抖多少。韩业强撑着往嘴里灌,仿佛肚腹都在灼烧,入口的美酒化作利刃,刺得他舌根发木、天旋地转。
“啪”的一声,韩业将酒瓶砸碎在地,假装不知道还剩小半瓶。他摇摇晃晃地指着祁纵,道:“再……再来!”
旁边的狗腿小声提醒:“韩兄,姓祁的在另一边哇。”
一桌之隔,只见黑衣少年仍好端端地坐着,早将第三瓶秋白酿拿在手中。他的眼神清明无比,一丝醉意也无,看着韩业醺醺然不知所以的模样,索性拿过他还没动的第三瓶,与自己手中的对碰一声,全部喝了个干净。
酒瓶放下,祁纵站起,和来时的样子毫无二致。流觞小筑里鸦雀无声,众人看着他走到韩业近前,说:“谢谢款待。走了。”
他此时离卿笑寒有些距离,被压制已久的煞气立刻似猛虎出笼,找准了最近的目标纠缠,也就是韩业和他的一帮狗腿。
韩业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霉运缠身。他醉得理智全失,见斗酒惨败,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本少爷叫板——打,都给我打!打死他!”
一声令下,狗腿们一拥而上,祁纵也握拳抵在了掌心。然而,还没等他拔刀,一只茶盏忽然从他身后飞出,精准地打在了一人膝上。
这人惨叫着跪了下去,却只是个开始,茶盏力道未歇,紧接着弹向下一人的手腕,打落兵器后,又撞上了旁边人的麻筋。不过瞬息之间,茶盏的轨迹折了数次,将六七个纨绔子弟尽数打倒,最后“砰”地击中韩业的额心。
韩业身子一晃,“扑通”昏倒在地。
茶盏扔出的时机千钧一发,飞向哪、打到哪也都算得分毫不差。祁纵立即回身,果然见卿笑寒刚收起手,袖手微笑。
看表情是要夸奖的意思。
祁纵:“……”
这厮真是心灵手巧啊。
祁少主没感觉自己的形容有什么不对,他迈过地上哀嚎的几人,拎起那瓯花胶椰乳,回到窗边。
他坐下便道:“谁叫你出手的?趟这浑水干什么。”
卿笑寒替他将花胶椰乳满上,温声说:“毕竟同窗一场,互助互爱。”
明明是韩业用来嘲讽祁纵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大有不同。祁纵一挑眉,片刻后,服气地点了点头:“行。刚才谢谢你。”
“不必言谢。”卿笑寒抬起眼来,笑意清浅,“只是我的茶盏为哥哥解了围,现下已无法再用。哥哥可愿借你的茶盏于我,润一润口?”
祁纵:“……”
祁纵:“啊?”
来个间接接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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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胶椰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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