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天空滚过一道雷,雨“涮”地一下落了下来。
许思宁穿着一身纯黑截到脚踝处的长裙,急匆躲进几步外的公交站台。
她叹口气,默默在心里痛恨自己一秒为什么不在出门前看天气预报。
接着又恨那个临时取消合作的场地方两秒。
在荷兰进修完油画回国后许思宁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协助主办方一起完成她的个人画展。
说是协作,可给的权力极大,上到画展具体举办日期,下到场馆里每一处装饰品的摆放位置都可以让她自由决定。
在许思宁把场馆设计和开展日期与主办方商议确定后,提供场地的酒店却临时反悔。
经过几轮协商后,不管软来硬来,得到的都是对面一副“你休想在我这办展”的态度后许思宁不得不开始寻找下一个适宜场地。
直到昨晚,本市合适的地方他们已经全部询问过,几乎全被拒绝,只有一家凌华酒店态度不定,表示需要和他们的大老板裴凌本人面谈…
裴凌...
想到这她就又叹了口气。
分秒间,一辆银色轿车突然从眼前冲过,丝毫没有减速的车辆带起一阵泥水连同尾气一起扑向许思宁。
人体自然反应使许思宁紧急闭紧了双眼,左手一抬,试图抵挡已经到来的危机。
栗色长发变得粘稠冰冷,抬起的手臂上有湿漉的触感,甚至能感受到脸上有水渍在下滑,缓而慢。
许思宁看了眼完全不够回家回家换套衣服的时间,手忙脚乱擦净脸上的污渍,难得骂了句脏话。
坐上约好的车,司机从前面扔了个垫子到后座,语气平静,
“弄脏座椅赔200。”
……
站在凌华楼下时,许思宁已经在车上把身上的脏污整理好,只剩被湿透的衣裙无法第一时间烘干,粘腻地贴在身上。
一步步被人领上裴凌二十一层的办公室,她胸腔里的跳动愈发明显,神经紧绷到双手不自觉握紧裙摆,意识到后又猛然松开。
“笃笃笃”
“进。”
里面的人音线带着无意识的低沉。
她在短暂地在心里计算着两人自分手后没见过的时间。
好像快两年了吧,可她还是能一秒分辨出里面的人就是裴凌本人无疑。
四目相对,两人各自停顿一秒后,别开视线。
“裴总。”
窗外雨声被挡得只能听见一点点,许思宁进入办公室后主动开口。
他今天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处两枚纽扣没扣,藏在里面的锁骨隐隐约约。
身形不薄弱,透着力量感。
“许小姐。”
裴凌边走向室内的茶几边挽起白衬衣的袖口,回。
隔着几米距离面对面,隐隐约约看到镜片中清晰现出她现在有些狼狈的样子。
“坐。”
男人手指点在玻璃茶几上,印出个迷蒙的高大倒影。
小心依着他坐下后,许思宁在心里彩排裴凌待会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只是裴凌却突然来了句,“稍等。”
接着转身离开办公室,门半关,看不见他在外做什么。
难不成因为自己曾经甩了他,裴凌今天要报复回来?
没让她胡思乱想太久,裴凌很快归来。
“哒”一声。
白色陶瓷杯出现在许思宁视野里,一种奇妙的气味钻进鼻腔,辛辣混着甜腻。
“红糖姜茶。”
裴凌下巴点了点茶几上的杯子,示意这是准备给她的,坐回对面。
“好。”
许思宁端起杯子抿了口放下,从身侧的包里拿出她已经准备多时的企划书,双手递给前方的裴凌。
她清清嗓子,“裴总您好,今天我来找您的事您大概也清楚了。这是本次画展的企划书,您可以看完再考虑能不能将场地租借给我们。”
对面的男人单手接过,翻开随意看着,抬眼。
对面的人依旧正襟危坐,像个听课的好学生。
大致浏览完,裴凌语气淡淡提问:“许小姐为什么选择凌华呢?”
突如其来的发难,将前一刻展现出的温和瞬间破碎。
“从客观角度看来,凌华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有输给其他酒店的地方,许小姐却还是选择了我们,是有什么私心吗?”
这话几乎是直接把两人从前的渊源提到明面上摆着了。
许思宁拇指用力按住自己的手心,保持清醒,快速思考,说出最官方的回答,“凌华相比于其他场地确实有一些细微的不足之处,但与凌华的优点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在我心里,凌华始终是我们的最优选择。”
缓了缓,她又回,“这是画展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都认可的,无关我或者某一个人的私心。”
企划书“啪”一声被裴凌从手里扔在桌面上,看起来很凄惨。
很明显她的这个回答并没有打动对面,甚至可能惹到了他。
许思宁感觉自己的额角好像渗出了汗,湿答答的,很难受。
她想着再找补些什么。
“抱歉许老师,我可能得临时终止一下我们的对话。”
裴凌不紧不慢开口,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眼手表又看回她,“我的会议马上要开始了,你可以先离开,或者等我会议结束了我们再谈好吗?”
......
这是赶客的意思了。
喉咙哽了又哽,心头涌上一阵无助,眼睛变得有些酸胀。
不自觉握紧包柄,许思宁低声回应,“那我先回去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回了一句。
“我的司机空着,可以送你回去。”
很绅士地礼貌询问她,即使许思宁知道他不是真心的。
低头看着自己的长裙,曾经的纯黑已经被染上一滴滴和土地同样的深浅不一棕色。
她摆摆手拒绝,“不用。”
裴凌没在意她这话,把披在办公椅上的大衣取下,走到她的身侧。
身旁的许思宁头发被那辆车溅湿一大半,来之前特地扎了个丸子头遮掩。
此时她纤细的脖颈暴露在外,戴着条偶尔闪一瞬的银项链,上面缀着颗眼熟的亮粉色宝石。
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项链上,许思宁察觉后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右手迅速抬起盖住项链,挡住裴凌的目光。
幸好,裴凌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把大衣和她预想的那样披在她身上。
羊绒质地,暖和舒适。
在一小时前被那一泼泥水冷却的身体慢慢回温,她单手触上大衣领口。
“披着吧,雨下很久了。”
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许思宁也不解释,轻声细语报上自己住址。
在手机上与司机说了几句后,裴凌率先动步,只是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嗯,走吧。”
应该是一缕不听话的风沙涌进磨了嗓音。
许思宁独自下楼走到裴凌车前,拉门上车。
心头涌上一阵失落,她只是突然就有些难受,大概是最近碰到的不顺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司机迟迟不动,几分钟后,裴凌也出现在车库。
在她的视线里,一步,一步,靠近,最后坐上后座的另一边。
他不会要开会吗?许思宁有些疑问。
手机临时来了信息:
【许老师很抱歉打扰您,刚刚物流给我发了消息,说是我们这边突然大面积连续降雨,您的画可能会出问题。】
一阵头晕目眩,但许思宁不得不打起精神。
Xx:【再联系联系物流公司,看看能不能先让那些画停在当地物流站,等雨停了再送。】
【收到许老师,您先别着急,对方说的是可能,说不定那些画现在一点事没有呢。】
知道对方是好心安慰,但每一副画对她来说都是用心创造出来的作品,重要程度不亚于她将来的孩子,不论有事没事,总免不了一番焦心。
视线转了又转,悄悄落在身边,许思宁只见另边的裴凌专心于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双指揉了揉鼻梁。
满屏英文,应该又在忙工作。
她默默转回去,靠在车窗上,看着雨滴一下下打在玻璃上妄图闯进车内,却又被无情地挡在外面。
只想安静地休息一会。
信息的通知声又响起。
她猜测应该是关于画的消息,打开后发现却不是。
妈妈:【今天在干什么?为什么吴阿姨和我说你根本没有去相亲!】
不查看,不回复,是许思宁一贯的装死政策。
车内,身旁偶尔的键盘敲动声也停下,只剩她手机上不断的信息通知声。
一个电话播来,强制停止她的放空。
“喂。”
“我给你发的信息都看了吗?”
“没有。”
妈妈果然被气到,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你今年如果不结婚,我就给你订婚!不管你同不同意,喜不喜欢!”
在安静的封闭空间里,一清二楚。
连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和她对视一秒。
而许思宁身边还坐着个送她回家的前男友,心头一阵羞愧,脸隐隐发烫。
音量调到最小,许思宁悄咪咪侧头看去。
裴凌的注意力依旧锁着面前的笔电,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许思宁却意识到键盘的敲击声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
她快速挂断电话,把妈妈的手机与微信都加入黑名单,做之前还温馨提醒:【明天把你拉回来。】
“我可以把车窗开一点点吗?透气。”
“嗯。”
简单回应,裴凌目光从面前的工作上离开几秒,又回归。
冷风带着碎雨飘进来,降在她脸侧,之前的昏昏沉沉几分钟就被吹得清明。
“把大衣穿上吧,披着不累吗。”
裴凌突然出声,不知什么时候舍得把注意力离开工作,对她耗费一丝精力。
她听话照做,还连着把打开一条缝隙的车窗也关上。
身边的男人对此不置一词。
车速慢了下来,司机询问,“裴总需要把许小姐送到楼下吗?”
许思宁在裴凌还没说话前就开口:“不用,这里不是业主的车进来还要登记,太麻烦了。”
解释完又对裴凌开口。
“今天麻烦裴总了。”
裴凌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晦暗不明。
示意司机给她递了把伞,“客气了。”
家门口,许思宁抖掉伞面上的水珠,换上拖鞋进门。
直到一丝拖地感传来。
这才发现自己走之前忘了把衣服还给裴凌。
有些头疼。
坐在沙发上,等太阳彻底落山,楼上楼下都下班回家打开电灯,户外的声音吵闹起来。
许思宁艰难地从微信里找出裴凌的账号。
Xx:【不好意思裴总突然打扰您,我忘记把大衣还您了。您什么时候有空呢,我把衣服还您。】
迟迟得不到回应,许思宁猜测裴凌是不是已经把这个微信号弃用了。
许久,消息通知声传来,许思宁立马点进聊天框。
待看清楚内容之后,一阵狂喜在内心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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