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钰愣了一下，咔嚓一声咬破爆珠，空吸一口，收回烟“哦”了一声丢进了垃圾桶，直到上车也没再点。
幸运的是个女司机，车上很干净不臭也没诡异的熏香，低音量放着王菲的红豆。
车里无人说话，窗外灯光闪烁，歌声里季星河想起了高中时听到的传闻，他和闻人钰不在同一所学校，闻人钰上的是一所国际私立。
因为帅气的脸和小偶像似的打扮在读期间小火了一把，还有女生问季星河要过他的号码。
随之而来的是闻人钰打架和出手阔绰的传言。据说只要跟着他玩，不管真心假意，都能花他的钱。
当时女同学给季星河展示了闻人钰流传甚广的一张照片。
树发新枝，娇粉的日本晚樱开得灿烂，春光里少年一头漂白的半长头发，微微皱着眉回头，耳上戴着银黑配色的宝格丽耳钉。
像一只骄矜的白狐狸。
但不聪明。
自回答过14岁的闻人钰那个问题后，两人就没再联系。
一晃好几年，闻人钰还抽上了烟，想起他熟练的模样季星河蹙了下眉又快速松开，与他无关，不萎他的，不是吗。
北门到如期公寓十来分钟的车程，电梯停到六楼，一梯两户，一想到闻人钰住他对门，季星河的心情没由来地差了，他把行李和闻人钰送到602门口问：“密码房东给你了吗？”
“给了。”
“那好，我回去了。”季星河懒得客套什么有事来找我，既不是亲哥也不是朋友，十**岁的人了，成活率高得惊人。
“星河。”闻人钰看着他朝反方向离开的背影，忽然出声。
季星河停住脚步，楼梯间的声控灯忽然暗了，安全出口标识亮着微弱的绿光。
“有事？”季星河压下心中的烦躁回头，灯光随之亮起。
“我……会戒烟。”闻人钰站在门前，门框上边没空出多少，行李整齐地堆在他身后。
他穿着季星河送的深棕色做旧皮衣，吊牌大剌剌地挂着晃悠，像展示秋装的模特。
“嗯。”季星河感到莫名其妙，关他什么事，他并不关心，还是那句话，又不萎他的。
等对面的房门合上，闻人钰解开锁一件一件地往空旷的房间里搬东西。
时间还早，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季星河先去冲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后趴在床上在自己的粉丝群里回起了消息。
“看看脸。”
“今天没有听到希希叫姐姐睡不着觉呢。”
“主播请赔偿精神损失，哪里学的放鸽子。”
“希希好久没卖了，从良了？上号姐姐给你刷个大的。”
“现在刷大的也不管用了，希希赚够赎身钱了？”
“补药啊，希希你一定要误入歧途，赚钱的事交给姐妹们。”
“姐妹们哭起来，哭上一个钟他就屁颠屁颠去换皮肤了。”
群里顿时哀嚎一片，还夹杂着她们自己做的季星河表情包，有鬼畜的有q版的。
季星河笑了一下，冒了个泡：回来啦。
“十点半就回来了，你小子光约会啊？”
“约会？！猛1还是美0？”
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那条关于约会辟谣的解释瞬间被刷到了上面。
季星河只好手动澄清打下“朋友”又删掉：一个弟弟跟我同校，关照了一下。
不解释还好，都是大家自娱自乐，一解释反而刷起了屏。
“yooo～关照。”
“弟弟～”
“甜甜的校园恋爱终于轮到了我们希希。”
“《擦边主播的小男友》”
季星河继续解释：一个臭屁小孩，我不喜欢他。
“臭～屁～小～孩～”
“等等，调侃暂停，帅吗？高吗？”
又一阵疯狂艾特，季星河如实回：帅，高，抽烟。
“抽烟啊，那算了，希希我们换一个。”
“支持。”
“才上大学就抽烟，不良少年，调侃撤回，希希明天播吗？”
在如愿得到“播”的回复之后，群里恢复了平静，其乐融融地组团打起游戏，聊热播剧，借会员……
季星河进去打了两把c位被嫌弃手脚功能趋于同化，被迫禅位玩指定的辅助。
十一点半他解脱般退了游戏，入睡前迟疑地点开了闻人钰的对话框，除了加好友的那条打招呼之外没别的消息，季星河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顺手点进了闻人钰的朋友圈，本以为他会发公路上的机车、英文一串的咖啡、酒吧和光鲜靓丽的男男女女，没想到只有三条一月可见的动态。
两条是暖色调的九宫格照片，原木色的桌上是卖相极佳的家常菜，看得出摆过盘，下面有一条共同好友的评论季星河能看到。
赵记林：加双筷子。
穿孔狂魔：已锁门
赵记林：绝情。
还有一条是分享了某个炙手可热的外国女歌手的歌。
竟然不小众，季星河疑惑地退出他的朋友圈，甚至怀疑闻人钰故意耍他给了别人的码让他扫。
完全不符合他对闻人钰的印象，太割裂了。
这边季星河带着怀疑入睡，那边闻人钰花了一个半小时打扫布置好房间。
闲下来打开手机点进答了三遍题才混进的粉丝群，熟练地往上翻聊天记录，越翻脸色越冷，目光停在“一个臭屁小孩，我不喜欢他”上面。
再看到下面对于18岁就抽烟的否定，以及“娘家人反对这桩婚事”，闻人钰像被浇了盆冷水，原先还因为收到礼物而愉悦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想起季星河那句“抽烟阳痿”的定论，从床上爬起来把所有的烟都扔进了垃圾桶。
最后顶着困意一条一条删起了隐藏的朋友圈。
季星河其实没猜错，机车咖啡酒和狐朋狗友他之前都发过，虽然不多，但一条没落。
分享的那首歌夹在两桌菜中间，网上都调侃那个歌手的男粉丝大多是gay。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季星河一大早就收到了社长的消息：“学弟！江湖救急！”
“怎么了？”
“新生不是来了吗，我们社团要招新，这三天你没课的话帮忙去体艺楼下面坐着，放心，大家都知道你是i人，就坐着，不用说话。”
“好吧……”
“这是我们的摊位，我让小童给你带个牌，我们团的未来就靠你们了！”社长发来一张照片。
“嗷，对了，记得穿团服。”
季星河当初报社团的时候路过太极社的门口，被魔幻的e人社长以及学长学姐热情绑架，一瓶两块的矿泉水就把他变成了社员。
太极社其实也不算差，大家都挺佛系，氛围很好，就是因为太传统，容易让人联想到公园里的大爷，年轻人更偏爱动漫、滑板之类的社团，每次招新比较让人头疼。
季星河换了身盘扣暗纹的白色太极服，用水压下翘起的头发，斜挎运动包，叼着一袋牛奶就出门了。
一打开门，闻人钰穿着件宽松卫衣，一手插兜里正往外走。
“早，星河。”他抬眼打了个招呼，神情冷淡，眼下能看到浅浅的阴影。
“早。”季星河含糊的应了一下，跟他一起进入电梯，几口把牛奶袋子吸瘪，扔了垃圾迈着长腿往地铁站走去。
很好，看来昨天叫哥不过是维持表面关系，长辈面前卖乖呢。
两人在同一节车厢站得不远不近似熟非熟，下了站分道扬镳。
体艺楼边上有颗大银杏树，飘飘荡荡地落着金黄的叶，宽松的太极服被季星河穿得像特意挑选的新中式唐装，穿过叶幕身姿飒沓。
季星河有点冷也只好忍着，今天的任务是卖，还算是老本行。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胳膊搭着矮桌，脖子修长，下颌立体，垂顺衣料勾出宽肩薄背，低头时修得正好的刘海轻掩眉目，眼尾拖出一道暗色，互联网氛围感bking的味儿一下子上来了。
不同的是他不靠角度，不吃打光，动起来赏心悦目，面前那块“i人师兄请勿调戏”牌更引人想贴脸犯个小贱。
不知是哪个营销奇才出的主意。
“哎，季星河你别动，我给你拍一张，挂我们社公众号上去。”童稚欣举起手机连着咔嚓了几下还没把图换上，就有酱油色的学弟来问了。
“学姐，打太极能逆天改命吗？”学弟看来目的性极强。
童稚欣点了下头指着季星河说：“能的，他以前没那么装。”
接着有女生礼貌来问：“学姐怎样能调戏i人师兄。”
“原则上不可以，入社可以。”
“学长有女朋友吗？”
“目前没有，以后也许会有，但只能有一个。”
女生捂着胸口夸张的叹了一下：“学长能亲自教我打太极吗？”
“可以指导动作，不包含听心慌不慌。”
童稚欣和女生打成一片，有了挡箭牌季星河安心地当花瓶。
一直到快一点钟，季星河等到了社长来换班，他下午有课，还有半小时能去班里眯一会儿。
就在这时社长“哎”了一下：“童稚欣快去，他要往吉他社走了！”
一听就是又有了什么新的鬼点子，社长这人长得儒雅端庄，架着副金丝眼镜，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心眼子。
季星河低着头把笔帽盖好夹在记录本上，站起身时往童稚欣那边带了一眼。
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闻人钰在几步外对着童稚欣摇了下头，忽然偏头对上了季星河的视线。
“哎，别跑了，下届招牌可咋办。”吉他社发现了挖墙脚的，也围了上去。
闻人钰长得高目光轻易越过拥簇着的人，嗓音动听：“哥，你这是什么社团？”
众人纷纷循着闻人钰的方向看过去，季星河无语的动了动嘴唇吐出两字：“太极。”
那么大两字挂前面，自己不会看，季星河背上包点了下头：“我先走了你们……”
“等下，这位学弟你们认识啊？”童稚欣希望重燃。
“嗯，是我哥。”闻人钰收回目光答道。
“那太好了，好兄弟就应该在同一个社，共创和谐美好大学生活，太极社易上手无压力……你说是吧季星河。”童稚欣眼神示意。
“啊……是，对。”季星河后悔多看了那么一眼。
“我社恐肢体也不协调，哥应该不太愿意教我。”闻人钰眨了下眼迟疑着说。
“帅哥来我们社，学长学姐轮流教你！打什么太极，滑板多酷！”说话的男生把板子放地上咔哒一声带板起跳，听取哇声一片。
“学弟我们心理社用不着肢体。”
太极社社长宁瑞荣双手按着季星河的肩膀把他往前送：“怎么不愿意，你哥超愿意的好吗，来了让星河一对一指导。”
闻人钰和季星河在清凉的秋风里像立在麦田里的稻草人，脸对着脸：“真的吗，哥。”
季星河心里草了一声，透亮阳光下凝视闻人钰那张瓷白的漂亮脸蛋敷衍地嗯了一下。
“太好了。”闻人钰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侧边一角尖尖的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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