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千十汇合后，竹子朝T点点头，示意一切顺利。还没等T说些什么，屋里的动静就引走了T的注意——
是一片瓷器碎裂、茶泼水撒的声音：
“T丹香算什么东西！刘氏也就罢了！T……”
随着话音，又是一阵妆奁落地，大珠小珠滚溅木板的声音。
“姨娘，姨娘您理智一点，这话可不能乱说，隔墙有耳，消消气……”
“啪！”
一声响亮的耳刮——“没用的东西！叫你拿的药呢？除了这些搪塞我的话，你还能说些什么！”
“姨娘，”月儿捂着脸，声音里含着恐惧，“老夫人在……在院外安排了人，不……不许我去府库取药……”
二姨娘气得发抖，那双腿却像僵了样窝在被里一动不动，仿佛与激动的上半身分离；半晌后，T冷静下来，目光凶狠地看着月儿：“这样不行，我要见老爷！”
“是，老爷最喜欢姨娘了，T……T知道了情况，一定……一定不会不管。”月儿话锋一转，“可是姨娘，您现在有伤，又被老夫人禁足，这些天就……就忍一忍吧，等熬过去，我们再做打算。”
二姨娘彻底平复下来，T摸了摸膝盖，剧痛使肌肉禁不住抽搐一下：“以前老爷赏了我一盒金创药，就放在私库里，你去取来。”
“是。”月儿躬身退下。
竹子注意到，T在取金创药时，还顺带处理了下卧室附近的下人——
“姨娘最近心情不好，今天的事，我但凡听见一星半点的风言风语，”T停顿一下，扫视低头沉默的下人们，“你们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院里近来烦心事一件又一件，我知道你们有些心思活络的，见风使舵——但你们要知道，在彻底踏出西风院门前，你们还是西风院的人，别最后两头煎，把命，交代在这上面了。”
月儿半边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个巴掌印，但T此时神色冰冷，气势压人，与在二姨娘面前的模样截然不同，没人敢小瞧T；竹子吃了一惊，T没想过这姑娘竟然还真对对T动辄打骂斥责的二姨娘一片忠心，或许也正如T说的，两头不着好不如安安分分，认命。
等月儿重新进了屋子，竹子想起正事来；但这时还有一事占据T心绪，令T百思不得——
刚才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三个道人”、“虚幻甬道”以及那古怪的操作间和白鹤……
竹子想到千十是高级玩家，也许会比自己知道得多些；T偷偷打量对方，好容易做好准备，若有其事地“咳”了声，故作出一副随口说起的冷漠样——
话还没滚出口，T眉间忽像被针扎了一刀，痛得一激灵。
“你怎么了？”千十注意到T难看的脸色。
“关你什么事……”竹子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嘟囔着，还谨慎地后退两步。
千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竹子等待有顷，见那疼痛没有复发，心里盘算起来：不会是为了……专门阻止我把刚才的事说出去？
竹子计上心头，决定再试上一试：“千——”
这次的疼痛更加剧烈，那根“针”仿佛已经钻入T脑浆，连后脑勺都隐有痛感。
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竹子直接蹲下了，捂着脑袋求饶。
那疼痛果然在T求饶后立马停止了。
这东西还听得到……我的心声？竹子思考起来，最后看见那只白鹤化作一缕光钻入了我的脑子，这东西……跟它有关？
“你没事吧？”千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竹子缩了缩头，依旧道：“不用你管。”
“头痛吗？怎么会……”
“不是，”竹子站起来，“只不过有些……晕，可能是精神值不佳的原因。”
“那你……”
竹子打断：“现在已经没事了。”
面对冷冰冰的竹子，千十苦笑一下。
“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竹子终究忍不住，看着千十的眼睛，T觉得自己没有判断错——T明明对自己有感情，明明……
千十沉默有顷——期间T一动不动，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几乎称得上“无动于衷”、“漠然”了。
“好吧……”竹子率先打破沉默，转过身去，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人，离了谁不成……
二姨娘挺过十天禁足后，尘意道人也在这些天初步打进牛府——
看着在请安时被牛老夫人奉为上座的尘意，二姨娘暗暗攥紧拳头。看着尘意哄得老太太连连展颜，那油嘴滑舌、高深莫测的样更让T愤怒；特别是，自己陪坐在末尾，还要看着家里其余女眷其乐融融的模样，听得一耳生养哺乳之事，T差点呕出苦汁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容易熬过这些场面，二姨娘终于得了些喘息。早上硬生生灌下的一大碗苦药此时反了酸，想起此药价高，T强咽着唾沫，脚步踉跄一下好险扶住墙壁。
“姨娘，”月儿担心地看着T。
二姨娘摇摇头，看着院中荼靡花开的景象——百花齐放中，荼靡花是最晚开的，它的盛放是春的绝歌——“让我休息会儿……”
月儿扶二姨娘找了个椅子坐下。二姨娘半眯着眼，在清晨冷风中神志越来越清明，终于压倒了腹中翻江倒海。
T正欲起身离开，听着月儿低呼一声——
“尘意道人，”二姨娘想起男女大防，警惕地往后退，“无故闯进……”
“诶诶诶，”尘意和气地笑，“夫人，我可是来帮你的。”
“帮我？”
“当然，在下是为解决夫人心腹大患而来。”
二姨娘皱眉：“你……你知道些什么？”
“夫人虽受宠，但被牛老爷收房之后一直无子……”
“大胆！”月儿喝止尘意，T也不恼，依旧呵呵笑着。二姨娘皱着眉，朝月儿使了个眼色，月儿低下头——
“你能做些什么？”
“夫人且听在下说完，”尘意道，“在下不仅知道夫人无子，还知夫人前些天遇了个机缘……”
“你……”二姨娘目光半信半疑起来，“那……那你可有解法？可……可让我诞下男婴？”
尘意神秘地笑了笑：“此中奥秘——”
月儿扯了扯二姨娘的袖子，二姨娘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小声而匆忙道：
“后……后天午时林记胭脂铺见。”随后拉着月儿目不斜视离开。
二姨娘本想着免得落人口实，派月儿前去赴约的；但最后时刻终是放不下心，找了个由头向牛老爷求了恩准——
赶到胭脂铺，T已经晚了一刻钟，形色匆匆地站定在尘意两尺外，小声道：
“你到底……到底有什么办法？”
“各人的命是在出生前就被老天定下了的，”尘意目不斜视，只嘴唇微动，“夫人，我坦白告诉你，那女孩儿就是您命中的第一子。”
“可是……”
尘意神色变得严肃：“若你不生下T，没有这第一个，你怎么来第二、第三个？夫人，莫要因噎废食啊。”
两人僵持少顷，二姨娘咬紧牙关：“即使我答应您，那孩子……那孩子T已经走了，那天之后，我就没再看见T！”
“这你不用担心，”尘意道，“我看得见，那孩子一直跟在你身边，只是怕你再赶T，不敢与你想见；只要你答应，我便去告诉那孩子。”
“……好，”二姨娘沉默半晌还是应了，T又道，“道……道长，我……真的，真的会有第二个孩子吗？我的身子……”
“安心，”尘意装得十分有底，“你的身子没什么问题。”
“那您能不能算出，我……我会不会有男孩？”
尘意笑了笑：“只要你不逆天而行，该有的，总会有。”
二姨娘答应后，揣着满肚子忧虑回到府中。T忽然想起什么，对月儿说：“我要下厨，做些点心给老爷带去。”
月儿见主子终于打起精神也很高兴：“好，姨娘，我这就去准备。老爷还是念着您的……”
晚些时候，竹子两人跟随提着食盒的二姨娘往大院去；看二姨娘进了门，两人窝在墙角，屋内传来人声——
“老爷，”二姨娘怯生生的声音，“灵儿做了些荷花酥，想给您尝尝。”
牛相贵大约四十，身材魁梧——不是说T有多高多壮，而是T那肚子实在巨大，连怀孕的女子都及不上，不知装了多少酒肉肥油；但T并不像印象里的酒囊饭袋一样醉眼朦胧、昏聩糊涂，能撑起这巨大家业，还年盛一年，这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因此这大肚子给T，反而让T威风凛凛，像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牛相贵正被场子里的事烦着，小酌了几杯，没动筷子；酒只是润了下喉，一分醉都不到。T看着小心翼翼的二姨娘，心里涌起比酒精更舒爽的惬意。
T还没忘，这小妾是原是母家亲戚那边带来的一个丫鬟。T想起那个女人不屑一顾的眼神，当时那美人看到T，玉指狠狠用力，将花枝折落；T慌心唐突，被母亲斥责一顿后，跌跌撞撞又跑到院里，蓦然看见一个神色如出一辙的女人，看着T和T主子一样睥睨天下的眼神……
“哈哈哈！”二姨娘一抖，面上已禁不住满是恐惧；牛相贵却一把扯过T，像揽起一只猫或一条狗，“过来！”
食盒啪嗒掉落，点心溅了一地。
“老……老爷，您轻……轻点。”
牛相贵刚刚还在温存地啄吻T的面颊，现在却突然将人推到地上——
“就这样，”二姨娘刚想撑着身子靠过去，就被牛相贵钳住下巴；男人虚着眼，盯视着女人的眼。而那眼里，已满是泪水。
“老，老爷……”
T完全匍匐在地，腿弯曲跪着，手扶着膝头；只一个头昂着，脆弱的脖颈被一双大手掌握。
“乖孩子，老爷宠你……”牛相贵随意夹了块桌上的菜放进二姨娘嘴里；二姨娘和着眼泪鼻涕，嘴唇哆嗦着囫囵吞下。
也许是达到阈值，T终于熬不住——
“老爷！”T扑到牛相贵怀里，“呜呜”哭着，“灵儿委屈……灵儿委屈啊……”
牛相贵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T的背，一边仰头喝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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