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惋惜……
谢惋惜。
有意识的时刻，竹子看见黑乎乎的山坡高处，一个人影若隐若现。T呆站半晌，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告诉T：走过去吧……过去看看……
T不自主地往前跑，像背后有股风在推；脚完全没有踩到实地的感觉，如同飘在空中，越来越快，心脏紧张、肾上腺素分泌。T感觉自己要摔，看着已经完全不由T做主的腿脚，汗如雨下。
到达坡顶，那个人影却早已消失了。看着稀薄灰色的雾气，雾气中映出幢幢黑影。
雾越来越淡薄，被它遮挡的景象越来越清晰——竹子心脏陡然一跳。T看见谢惋惜，也就是前世的T，死时那一幕；准确地说，T已经死了，是T躺在草地上，头颅歪向一边，嘴角溢出一绺血的场景。
而且，T看见了千十，看见T如同T记忆中那样，狼狈不堪地跪在尸体旁；只是这里没有医生，没有警察，没有黄灿灿的警戒线，草地上只有T们两个。千十在哭，T的哭声令人不愿沾染——T那哭声闷在喉咙里，像是化作利剑在胸腔里穿行捅刺；毫不怀疑，T想用喉咙把自己撕碎。
竹子想走过去，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梦境的意志不可违逆，T被迫长久地看着自己的尸体，就像此时的千十。
这场景出现过很多次，T以前从未这么仔细地打量过这具尸体——它的右边张脸被摔裂了，像烂熟的柿子；眼睛没有完全关闭，半睁着，那种神情、那曾经拥有生命、如今又变成无机质的器官散发出的气息，竹子宁愿自己面对世间最丑恶的灵魂的眼睛，也不愿再与它对视哪怕一刹那。
心脏骤痛，那半只黑瞳还在看着T，似笑非笑，仿佛怨怼地俯视着这世界；也是为再无法遗忘，被这双眼睛死死锁在原地的千十。
竹子醒了，T都没意识到自己睁着眼呆愣半晌。梦境仍有余温，在台风过境之后连绵细雨里，一种想法侵入T的思维：
你在报复我，你肯定在报复我……我已经知道这种滋味了，但你……可不可以回来……
“擦擦眼泪吧。”白鹤递给T几张纸。
泪不知是何时流的，等竹子意识到，那些泪水早已与体温同化，新泪感受不到，旧泪绷紧了面皮。
“谢谢。”竹子接过来，手却无意识地僵在半空。
“节哀，”白鹤看了看T，又道，“不过看起来，你们两个都不太擅长节制。”
两行清泪又从眼眶滚落下来。
白鹤无声地叹了声，走到T身边：“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竹子摇头：“我也……不知道。在反应过来前，就已经……”
白鹤把T安置在会长办公室的沙发上。这间办公室看来不常使用，设施简洁，简直像样板间；T们对面的墙上，挂着张样板画——卡片上印刷着一个鹿头，鹿角庞大，长满了绿色、蓝色的叶子，还挂着铃铛。
白鹤就像是在看着这幅画，说道：“这样并不好。与另一个人的人生太过缠连，这样不好；T死了，你还要活。”
“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些。”竹子勉强压抑住情绪。
白鹤看向T：“那你总有很多事想问我吧？”
竹子点头，胡乱抹了两下眼泪：“那个……那个‘被操纵的副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猜到了吗？”白鹤顿了顿，残忍地补完了真相，“因为只有你安全了，千十宿主才安心背水一战。”
竹子埋下头，用手捂住脸：“第二次了……”
“什么？”
竹子朝T扯了扯嘴角，笑容难看至极：“这是我第二次，听见T的死讯，”T突然自嘲一笑，“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你不愿这样？”
“当然不愿！我宁愿……死。”竹子想起千十之前的拒绝，略去了“和T一起”几个字。
白鹤却突然笑了笑：“你说，宁愿和T并肩作战，即使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丢了性命也无妨？”
“……是。”T这么正经说来，竹子赧然了，很久才回答。
“你要记住你说的。”
“什么……”
白鹤眨眼间探出的翅膀在竹子眉间轻点一下——那个荧白的鹤羽印记倏然出现又消失，一瞬之后，竹子已经不见了。
——
捧着孟婆汤的竹子晃了晃神，看着熟悉的地府，孟婆略不耐烦的神色，以及……千十。T不可置信地盯着千十看，呆呆地说了句：
“我这是在哪里？”
T眉心鹤羽印记一闪而逝，没有人看见。
“你不是要投胎吗？”孟婆重重地重复道，神情愈加不善。
竹子看了看千十，又低头看了看手上冒着热气的孟婆汤——之前那些，是我的幻觉？不对，不对……竹子仔细打量起两人，按照001说的，这是个人为的副本，为了把我送到T那儿去……
临走前001跟我说，要我记住我说的话；那只诡异的白鹤就是T，它当时化作一缕白光冲进我的额头，竹子抬手摸了摸，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T是为了提醒我！
之前那一切是……是T专门为我编织的幻境，应该是，一种假设。竹子将孟婆渐渐升腾的焦虑收入眼底；看T盯着自己，孟婆把头扭开了。
思定，竹子端起碗；旁边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别让T们发现……」耳边突然传来001的声音。竹子敛去试探的神色，如常地将碗往嘴边放。
偷偷把汤从嘴边倒进袖子里，T的动作很慢，将将倒出半碗，T像是突然感到痛苦，五官皱起，碗丢到一边，捂着胸口倒下去。
千十依旧像幻境里一样，接住了T。
“你放心，这药很快就过去了……”假孟婆说着和幻境里差不多的话。
随后，时间仿佛一滞。竹子睁开眼睛，发现两人已经不见了；没来得及多想，整个场景已经开始片片皴裂。
T发现从眉心散出一束温润的白光，渐渐扩展到整个视野；T闭上了眼睛。
[限时本《投胎》，玩家谢惋惜代号竹子，精神值95，体力值100。]
[主线任务已触发：成功投胎。]
再睁开，T身处一个废弃学校的走廊，很多和T一样的灵魂在排着队。T朝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千十，对方同假孟婆一起消失了。
白月在这里亘古不变地挂在天空最中心的位置，仅有小指头大一点。天空浮动着像极光一样蜿蜒的光带，这里像一座塔的最底层，天空中隐隐绰绰存在些隔间的轮廓。
所有的鬼魂都朝着月光倾泄的天井挪去，喝了孟婆汤的T们，身体变得轻盈，被月亮吸走了。
随着队伍，竹子靠近中心。T看见那个孟婆是个中年女人的形象，短发用别针细细地别到后脑勺，头发稍微油腻，黑白五五分；T慈眉善目，但很少说话，机械地给鬼魂们舀汤。
那一大锅汤固定在白瓷灶上，白水一般无色无味。边上有不数只碗——也不知它们从哪儿来的，没了一只，又凭空添一只，总保持着两摞七只的数量。
轮到T了，孟婆头也不抬地舀汤。
待把孟婆汤拿在手上，竹子还有种回不过神的感觉：这就行了？经过之前那些，T不由得谨慎——
“喝……喝了这汤，就能投胎？”
孟婆抬头看了看T，“嗯”了声。
“只是这样？”竹子又问，“不用获得下一世母亲的认可？”T大概猜到第一个环节是T们故意给T和千十安排的，于是直接绕过没问。
孟婆微笑着摇头：“不用。你们的缘分，是天定的，你们都无法选择。”
竹子还想问，但这时后面的鬼魂骚动起来，催促着T赶紧；T只能放弃，囫囵灌下那碗孟婆汤后，T也像同伴一般身体越来越轻，精神也越来越放松，飘浮了起来。
在穿过那只月亮后，竹子听到了系统播报：
[限时本《投胎》已完成，结算中，请稍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