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角色扮演

主卧面积很大,东西也杂,竹子搜寻了很久,以至于忘了时间,等一阵无可抵抗的困意袭来时,T的心脏咯噔一跳:不好……

可T已经没力气回到自己的卧室,只能尽全力扑倒在两米二的大床上。沾上软弹枕头的第一秒,T就进入了梦乡。

孩子睡父母的床,应该没问题吧……

“你就非要吃那冰粉吗!”

“你横什么横,我还不是给你们颜家生孩子!”

“生了个赔钱货,你还有脸提!”

“这大夏天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你让T伺候你!”

“哗啦!啪嗒……”

迷糊中,那些嘈杂的声响灌不进耳朵,竹子很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蓝蓝的,颜色带着迷离的电影感;T仔细辨认着……一只圆圆的胖手出现在视线里。

我在……一个婴儿身上?

“爸爸,”这时,一个男童略略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吵闹,“你不是要带东西去医院吗?”

藏蓝色毛衣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很温柔地应了声后,出了门——T很高大,但在竹子眼里只是一个深色的块,这些长长的、跃动的色块,有时会来到自己身边,变得无比高耸,婴儿像被群山围起的谷地。

场景变换,竹子看见小女孩坐在自己对面,样子很像别墅里的冷颜颜。对方开口T才反应过来,那是镜像,T还是在女孩的身体里。这里的规则似乎可以掌控T的意志,让T跟着走。

“老师,T们没告诉我要带钱……”

声音逐渐飘渺了,竹子看见一群小孩子的脸,向日葵一样朝着一个方向的目光,然后意识紧缩下去,不断地下落、下落,失重感伴随着化不开的黑暗。

这黑暗不是扁平的,而像是劣质的丝巾,上下左右漏着洞,洞里透着黄黄的光,地下深处也像是带了这一抹黄色。显得没有尽头的远,这一抹黑暗真实地围拢了过来,但你还可以听见喁喁的人声,窸窸窣窣像是人类活动时,身上的衣物、手臂挎着的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但黑色像是雾气,四周是无底之洞。

也像是虚无。恐怖的下落中,肌肤有冷风刮过,心悸……那几瞬的事情,却让人尝到了过程的滋味——现实中似乎总是来不及想,在失重时只能感受;而这里,意识和身体像被割裂成两个部分,如两个小孩子被两个大人分开,各自钳着一个。一边痛苦,一边思考。

像是没有尽头了。

“啪!”

竹子醒了,刚才手臂不由自主地抬起,此时猛然砸向床铺,慌乱、紧张得像要死去的感觉还没结束。周围却已不再是之前的房间。

光把窗帘照得满满的,一抹悠然的蓝色。

“大少爷?您起了吗?”

竹子翻身下床——

——[副本《孤独》第四天,玩家谢惋惜代号竹子精神值70/100,体力值100/100。]

“您今天的身份是冷颜颜大哥,冷乐意,一个音乐家。标记:1.性格外向,乐观随和;2.很爱妹妹冷颜颜。”001提醒了句,“您还有最后两天时间。”

竹子打开了门:“……我是多久到的?”

T的声音很哑。

“您没睡好吗?”管家一边看着T的神色,思索着给对方泡一壶清喉茶,一边道,“您昨晚就到了,说要给小小姐一个惊喜,但小小姐还睡着。”

竹子点头:“去看看T吧。”

离开前晃眼瞥见床边的行李箱,偶然想到:“齐叔,带上我的行李。”

“您要去……”

“没什么,就是想起还有点事,等会儿在小妹房里处理了。”

管家没再多话,合起行李箱跟上竹子。

冷颜颜床边除了前几个兄姐送的礼物,还多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书。想必是昨夜冷乐意带给T的。

“如果您今天能陪T,小小姐一定很高兴。”管家还是如之前一样说出了那句发布任务的话。

竹子没有异议,目送T离开后,打开行李。

T觉得自己忽略了一点,虽然这几个哥哥姐姐的房间干干净净,但行李箱中总不可能一无所获。

果然,T在一个夹层里,发现了两封粉色的信。

“亲爱的大哥:

见信如晤。

虽然我很想真正见您一面。哥哥,我总是很依赖你们,我希望有一天,你们能抛下那些夺走你们的工作——是的,我非常幼稚,但我也才九岁啊,我还是个小学生,才升到中年级(七岁上学)。

今天过得一点都不好,我觉得,如果你们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很心疼我的。T们忽略了我,真的,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我能做些什么呢?世界那么美好,却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可是真的,世界很美好,日头东升西落,草木枯荣,四季变换,天气无常。我看见像小狗一样的云,也看见天犹如玻璃、碧空万里。

冷颜颜

xx年x月x日”

最后的日期漫漶了。

第二封没头没尾,像是匆忙之中写出的:

“你们的爱如果被发现,T们会不会隔开我们?我再也不能见到哥哥姐姐,即使内心遭受巨大痛苦我也不愿!”

竹子放下两封信,T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所有的线索还需思路串起,可T现在偏偏精神力低得脑子糊成一团。

信上称呼重叠的痕迹、昨夜的梦境……那个女孩就是冷颜颜吧?T……T根本不是这里的小小姐!那些才是真实的?真实在T身上发生的事?

竹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难怪哥哥姐姐个个盛世美颜,妹妹却普普通通,难怪这里那么古怪,奇特的食物、散不开的迷雾……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监测到关键词“虚假”,开启前置任务:唤醒冷颜颜,倒计时39:47:23。]

那个屹立在上的“今日任务”牌碎掉了,竹子明白自己现在可以在别墅随意活动。

唤醒冷颜颜……竹子目光扫向那个最后封锁的抽屉。

既然这个房间没有,那么别墅其T地方应该有吧?

系统播报之后,天色突兀地暗了下去,狂风大作,树杈摇晃,整个别墅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氛围里。似乎预示着……这里快要崩塌了似的。

管家没了踪影,竹子在狂风“哐哐”撞击门窗中翻箱倒柜。

没有……没有……这儿也没有……竹子现在只嫌弃这别墅怎么这么大,四层带一个露天阳台,房间多得数不过来。

倒计时指向中午的时候,竹子放弃了寻找。

我一定是忽略了什么线索,系统不可能让我硬找,否则时间一定不够的。竹子重新回到冷颜颜的房间,先试着用常规的办法叫醒T。

在推搡、泼水都失败(还被警告了一次)后,竹子颓唐得倚到墙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T重新翻看那些线索,但依旧没有新的收获。这一天快过去了,时间已到傍晚。

当困意再次侵袭的时候,竹子突然想到,昨天不正是睡在T父母的房间才梦见了那些?这也许跟真实与虚假有关,冷颜颜和T的父母是真实存在的,而……

等不及多想,T已经靠着“妹妹”睡了过去。

吵闹的教室里,冷颜颜坐在T的课桌上,任凭旁边的同学碰撞打扰也不停下动作。

同桌女生问T:“颜……(听不真切)你在写什么呀?”

冷颜颜回答:“我……在写一个故事。”T有些羞涩,把书别开了,不让对方看。

“哦,”女生又道,“上次你说你有几个哥哥,我怎么从没见过?那个给你送东西的男生,是你哥哥吗?”

冷颜颜点头又摇头,小声嘟囔了句:“才不给你见呢……”

场景变换,竹子始终以T的视角看着梦境里的一切。女孩踢着落叶,迎着夕阳独自回家。

一家人围坐一团,男人女人还有一个大点的男孩氛围融洽,冷颜颜沉默地不住左右环视,想要插上话。但总是失败。

女人会冷着脸嘲讽T;男人威严的声音给T立规矩……T似乎总是做得不够好,女孩失落地低下头去,默默地扒饭。

好吃的菜摆在男孩面前,红与绿两道鸿沟;T们都很高兴,冷颜颜想,就像是……T的眼里出现一个膨胀的泡泡,悬浮在几人头顶。女人男人还有T名义上的哥哥一起吸食着这泡泡里的气体,一同从彼此的团聚中获得快乐。T的父亲总是很忙……

冷颜颜看见了那气泡,紧紧地盯着,似乎想站起来。

“你干什么!”女人呵斥。

“妈妈,我太矮了……”

女人以为T是说夹不到菜:“那就伸长脖子!惯着你了,一天到晚那么多事,挑三拣四……”

冷颜颜没再说话了;就在气泡再次笼罩时,T笑了一下,突然发出了一种压低了的声音:

“你们这么对小妹,我会生气的。”

三人都惊讶地看向冷颜颜,T又瑟缩了;低下头当鸵鸟的时候,T默默说:哥哥,你不用帮我出头,我不想暴露你们。

梦境结束,竹子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斑。T知道,以精神力下降的幅度,今天该出现幻觉了。

[副本《孤独》第五天,玩家谢惋惜代号竹子精神值60/100(持续下降中),体力值100/100。]

“001……”竹子艰难地叫道,“帮我用精神药水……”

001接过权限,药水出现在竹子手中;T艰难咽下,听见对方说:“ 10,现在精神值为65。”

必须马上完成任务……竹子清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余时间,而且以T现在的状态几乎不能行动。

为了能够思考,竹子又喝了瓶药水,终于将精神力拯救到70边缘。

“昨天的梦让我觉得怪异的到底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竹子为了更好地思考,用声音提醒自己,“冷颜颜明显是人格分裂……是人格分裂吗?”

竹子终于明白那种怪异感是源于何处了——人格分裂并不是像冷颜颜那样!T明显是在自言自语!

那么……如何唤醒T呢?

竹子突然想到:如果T的哥哥姐姐连副人格都不是,完全是托生于冷颜颜的意识,那么我扮演的是谁呢?

T无力地坐下,只是在扮演五个不同的哥哥姐姐,只是在扮演……

我真正的身份是……冷颜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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