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落下,竹子随即感到身体无比之轻,恍惚中T经历了一瞬颠倒眩晕,然后再睁开眼睛——
“这是……”从T的嘴巴里发出冷颜颜稚嫩细软的声音。
风雨刹那停息,完全看不出几息前那摇摇欲坠的景象,无害极了;阳光越过云层直射到床铺上,画出一片界线分明的白河。
竹子听见“嗒”的一声,转头发现,最后一个抽屉打开了。
T下床查看,发现里面是厚厚一摞本子,打开最上层的一本:
“大哥冷乐意,五官温柔端正,性格开明、乐观、外向,音乐家。称呼我‘小妹’。
二哥冷靳轩,脸型硬朗立体,性格严肃冷静,律师,称呼我‘小颜’。
三姐冷白覃,很白,脸部线条柔和,有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性格……
……
四哥冷墨尘,三角脸,有些瘦小,性格沉默寡言,老师……‘阿颜’。
五哥冷不凝……”
从这些一板一眼、非常稚嫩的笔风中,竹子仿佛看见一个女孩艰难地擒着一支铅笔,努力地控制着它书写;因为用力手指骨节苍白凸出……
[恭喜玩家完成前置任务,跳转中,请稍候。]
系统音过后,周遭景色倏然后退,别墅安宁祥和的景色渐渐远去,竹子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类似梦的境地。
走动几下T才发现,是因为这里的天气不好——乌云密布,天似乎快要塌了,云层垂落、触手可及。
这是一个幼儿园。那些老旧漫漶的告示,原本彩色,现在却暗淡、字画的镶了层黄边的海报,还有操场中间的小马。鲜艳的红色,黑色的塑料眼珠子掉了一半,偶然生起一种悚然之感,像是它有灵魂似的,那种诡异的窥视……
竹子转了个身——另一边是给孩童攀爬玩耍的,没有嬉笑的孩子们,它像一个找不到搭档的道具。往常的温馨喜悦全换了萧疏荒凉。幼儿园的门是那种夹板房的老木门,色也褪了,漆斑斑驳驳像长的霉。
整个这里像是笼罩着一层老照片的旧色,空气也带着枯黄色,似凝滞了,像果冻,里面的人一动作就带起一串碎;竹子找到一个斑斑点点的镜子一照,发现自己还在冷颜颜的身体里。
但这个冷颜颜年纪比别墅里的T还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存活玩家3/6,副本《孤独》主线任务已触发:第二阶段存活;另,升级的玩家需达成完美结局才可成功升级。]
“宿主,”001开口,“副本第二阶段没有演绎者,您可以自由行动。”
竹子点头:那么……
“颜贱妹!你跑外面去干啥呢?!”一个男人吼着推开木门出来,两三步逼近竹子箍住T的手臂往里拖。
竹子惊奇地发现,这位竟长着一张管家的脸。不会是巧合,T猜测是冷颜颜把对方写进去的。
幼儿园里很昏暗,“管家”带着T左弯右拐,最终进入一个明亮的房间。房间很宽,床铺回形排开,中间是单层铁架床,周围则是双层木架床。
其中靠里几个床上铺了床单被子,孩子们躺在上面,像面包虫;其余的床都空着,露出生锈毛边的架子。
把竹子揪过来后,人终于齐了。看着竹子爬上床铺,“管家”报臂冷冷说:“颜贱妹,你再往外面跑,我就要让你面壁思过了!”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竹子狠狠皱了下眉;T背过身:“知道了。”
“好了,你们乖乖睡觉吧。”男人说完就想退出去,被一个柔软的女声阻止了:
“齐老师,我不想睡这么早。”
另一个男生也爬起来,竹子看见T麻子脸,一对细长紧缩的小眼睛机灵地转来转去:“对嘛老师,才七点钟。”
“你们反正没事,怎么不能睡了?早睡早起身体好!”齐老师恶狠狠地道,“再不睡,晚上黑帽子就要来抓你们了!”
孩子们像是很怕T口中的“黑帽子”,闻言立刻不作声了。
齐老师满意地退出去,“啪嗒”把灯关了,室内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再加上有些混沌,总是不那么明晰时间。但竹子知道是在T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麻子脸的声音尖锐地刺破了这一方天地:
“我睡不着啊!”T猛地坐起。
“蒋柠,白祝涵,你俩给我起来!”
竹子蹙眉,T对这种吆五喝六的架势非常不适;另一边,那两个“小弟”迅速而响亮地应了声。
蒋柠问:“……老大,叫我们干什么啊?”
“反正我睡不着,”麻子脸道,“你们不许抛下我睡了听到没有!”T的声音压小,“或许可以偷溜出去,要么找点事做。”
没等两个小弟回答,竹子就冷冷插话:“你再吵我去告诉老师。”
竹子知道存活玩家只有三个,六个孩子里必然会有系统的NPC;T琢磨着,觉得玩家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行动。
“你敢!”麻子脸站起来,走到竹子床前指T;只是竹子躺在上层,小孩子又矮,非常没有气势。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还不快去睡觉!”
“你是谁呀你凭什么管我!”麻子脸话一脱口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连忙又道,“蒋柠、白祝涵,一起上,揍T!”
“……”竹子坐起来,看着三人真要爬上来与T一站,拿起枕头盖住当先的一个人脸,然后一推;T看准了方位,正好摔到对面的铁架床上。
麻子脸气得跺脚:“我卫誓国的命令,你还敢反抗!”
“……”竹子说,“我真要去告诉老师了。”
这时,底下旁边几个观众中的一个开口了——是之前那个女生:“卫誓国,你别闹腾我们,要玩出去玩,我们要睡了。”
那个女生看身形比其余几个豆丁都大上一圈,竹子之后才知道T是学前班的,卫誓国也不敢惹T,僵持一阵,气鼓鼓地上床睡觉了。
叫蒋柠的小弟还明显反应不过来,呆呆地问:“老大,不打了吗?T那么嚣张,我们不灭灭T的气焰?”
卫誓国探身揪起T的耳朵;小孩连声呼痛告饶:“你那笨啊!老子困了,明天再说!”
不知道T们是看了什么电视学的……
看着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学着大人的模样装腔作势倒有种反差萌,竹子偷笑着睡下了。
梦境中,灰色房间里的长桌本有六个席位,但现在只坐了三人。竹子看见千十出现,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又打量起第三人。
绑定本教会的人也能跟来吗?这人到底是不是……
第三个灵魂开了口,T的声音比较粗犷,性格却不似T声音那般豪放:“我们要不要先介绍一下自己和目前各自所知的情况?”
竹子点头:“我是颜……贱妹。前置任务的情况我猜测大家都差不多?”
第三个灵魂有点怕千十,在说话时不停地打量T,紧盯对方的动向:“啊,那个,我是蒋柠,嗯……我的前置任务是大逃杀,几人在一个房子里自相残杀;我活到最后才来了这里。”
竹子点头,简单说了下自己之前的任务。
“嚯,你这个是解密啊,难度挺大的,要我这种脑子不灵光的肯定惨了。”
竹子客气地笑了下,转向千十:“您呢?扮演哪位,之前遇到了什么?”
蒋柠像是对竹子这般姿态十分惊讶,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千十还是那幅风衣围巾的样子,眼眸低敛:
“崔子坚。”T抬头看竹子,“之前的任务跟T类似。”
陌生的名字,大概是那两个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小孩之一。
竹子点头,转向蒋柠:“那就这样?我觉得暂时也没什么可说的。”
孩子们睡得早,第二天窗外刚刚开始传出鸟叫时就有人醒了,然后发出惨烈的尖叫:“有血!有血!啊啊啊——”
是卫誓国,T的叫喊将所有人都吵醒了。竹子睁眼一看,瞬间就清醒了。
昨夜白祝涵睡的床铺已不见了人影,床单被罩上满是血。滴落状血迹从床边一直到窗台,灰蒙的玻璃大敞着,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冷风呼呼往里灌。
竹子赶紧下床;大一点的女生到底更加镇定:“叫齐老师过来吧?”
几人面面相觑,冷风还在从窗口灌进来,T们都不敢动作。卫誓国这时冷静下来了,说:“外面下着雨欸。”
“老师会在哪儿?”蒋柠问。
“这我知道,”女生说,“我之前看见过T去浇花。”
“你们知道办公室在哪儿吗?”从未开口的两个男生中的一个说,T的声音里带着嘲弄;这人有些阴郁,处在上铺投下的阴影中,身形像一截树根。
T一开口竹子就差不多确定T不是千十了,T朝最后一个男生看去——T正在穿鞋;这孩子非常瘦弱,脸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眼角还有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黑斑,应该是胎记。
几个正处幼儿园、记性不太好的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几个玩家问了助手,带着T们去的。
但别墅里的古怪再次发生在齐老师身上,T似乎看不见那一大滩血,面不改色地跟T们解释:“白祝涵是昨晚被T爸妈接走了,你们要是乖点也能早早回去。”
竹子也是这才知道,幼儿园早就放假了,T们几个是被“繁忙”的父母托管给幼儿园的孩子。
齐老师撩开窗帘,光线将这一室照亮了些;还是很昏暗:“这雨下得闹人,已经三四天了,就是不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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