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桦暂轻轻拽了下桦苌袖子,声音里带了许多意味。
桦苌看了看T,目光转向那两个永族女人,平静中抉择着;这时,唐尧忽地走上前来,插开话头:
“我们是官府的人,奉吾王之命,前来调查张小一一案。”
狐尾妇人快速地打量下几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主动领着几人朝左边的卧室走去:“张小一死在这间房里。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不收拾了,现在什么痕迹也没了。”
这间屋采光不是很好,下午时分就已经昏昏暗暗了。大块大块泥砖夯的墙,表面崎岖无平,整间屋子毫无装饰。一片浆白了的布挂在墙洞上,妇人径直走到它面前,撩起给众人看:
“这上面当时溅了血,清洗都费了我好大功夫。”
“张小一遇害时,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唐尧发问的同时,其T人环顾起这个房间:床很破,被褥虽然陈旧,但也整洁;床对面的一个长柜上垒满了杂物,积蓄了厚厚一抹灰,明显很久没有过问了;除此之外,床右侧两扇扁门立柜木料斑斑驳驳,柜角堆了钉耙之类的几件农具。
——“没有。”妇人回答得斩钉截铁,“你们可以放心,虽然我和婆婆来人间日久,早已失了法力,但还是较一般人更为灵敏些。廖四出去后,T的房间一直到我发现尸体,都没有半点声响。”
“那脚印那些呢?当时床褥凌不凌乱?有没有看见张小一反抗挣扎的痕迹?”
妇人索性坐到床上,给T们演示张小一死时的情状:“T很平静呐!头微微偏着,身子睡在靠墙那边。”T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对,两条腿没有并拢,看起来很随性舒适的姿势。”
不知为什么,竹子看着T躺床上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大娘,您起来吧,我们已经晓得了。”
妇人没有马上睁眼,反而是静止了几秒后才坐起来:“我这背佝了,再怎么躺也不比T惬意了。”
“您这话说的,”竹子声音渐渐弱去,“张小一可是……”
妇人笑了下:“死时没经历痛苦,那也算安寝。我老了,”T站起来,转身拍拍床单,“这辈子是不可能这么……这么安心的了。”
众人看T落寞的样子,都有所感悟;桦暂喉咙一滚,就要说出什么来——
“夫人,”唐尧仍是那副官府作派,“私自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我看这村子的状况,这种情况不少吧?”
只见妇人身形僵硬一瞬,转过身来:“你们……”
T看着几人神色,忽地笑了:“哈哈,官不官方的,有什么区别吗?”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各自的目的是否一致有何所谓?”
妇人与唐尧相视半晌,微敛了头,声轻若蚊蝇:“村东头有个点心铺,你们去那儿问问吧。”
唐尧点头一礼:“多谢。”
“倒是折煞我了。”话虽这么说,但妇人仍毫不避讳地受了这一礼。
入夜,唐尧和桦苌在车外商量事情;竹子两个“小朋友”被赶进马车睡觉。桦暂一腔兴奋劲还没使完,左右摇晃,机敏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霖泽,霖泽,T们好像在说你欸……”
竹子睁开眼睛。
“啧,我哥好像知道我在偷听了。现在听不着了。”桦暂不甘心地动了动耳朵,似乎真的听不见了;T萎靡地缩进靠背,躺在了阴影里。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竹子说。
桦暂应了声,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鼾声——该说不说,大大咧咧的人睡眠就是好。竹子在心里感叹了句,看着桦暂那扭曲的、第二天绝对要落枕的姿势,T想了想,把外套团团垫在对方脖子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T并不是我们的伙伴,也没有非用T的地方。”
竹子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安顿好桦暂后退到自己那边,摊坐下来:怎么,这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到底是人族,”唐尧继续说,“你怎么知道T心里是怎么想的?”
“T是半人之体,需要灵气……”
“那又怎样?!”唐尧道,“背叛的杂种,乃至我们永族自己的儿女还少吗?”
桦苌的情绪没有跟着T走,依旧是镇定自若,仿佛已经将一切掌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手软。”
唐尧叹了口气:“真有那么一天就晚了……”紧接着话题又拐到其T事上,声音渐渐飘走、变弱。
竹子已经迷糊了,离彻底睡着只差临门一脚时,忽听那法术传来的声音再响:“你出来。”
竹子晃了晃脑袋,虚着眼睛下了车。
唐尧不知去向,篝火旁只剩下桦苌。脸还是国师尹的脸,一身雪白的衣服被火光映了些暖意。T看着火堆,竹子走到T面前也不抬一下眸,神情像在思索。
“桦暂哥哥,你找我?”竹子想了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T随即坐下,想着自己的计划:还是得先试探一番呐……
桦苌转向T:“刚才的,你都听见了?”
竹子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吧?”
竹子沉默。
“你是人族的公子,生来便在万人之上,要你不顾本族的利益,冒失去一切的风险——这确实,对你来说太难。”桦苌道,“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也是机缘巧合,你上了这条船,留下,还是仅仅做个守口如瓶的过路人都可以。我所希望的,只是你不要忘记桦暂的恩情,不要见利忘义。”
“我不会。”竹子说,“你这么在乎永族吗?”
桦苌对T的问题感到奇怪:“我不在乎谁在乎?”
“就是想着,这会不会是你的支线任务之类的……”竹子看着对方逐渐趋近茫然的神色就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往回找补,“那个,不是,我就随便说说,永族是不是给你什么任务之类的……”T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息了声。
“好……好吧,”桦苌不说话,竹子只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你只要帮我治治病,让我活下去就好了,其T的我都当没看见。”
——
“哥,唐大哥去哪儿了?”
桦苌这一夜都没进马车,也不知T是怎样休息的,依旧容光焕发,衣冠整洁。
“T根据那妇人提供的线索调查去了,”桦苌道,“我们不用等T,直接去下一个案发地。”
“T不在,这车谁……”竹子住了口,因为T这时看见一个身高腿长的人族青年从桦苌身后走出来,T怀疑地揉了下眼睛:之前没见着这位啊……
桦暂笑嘻嘻地把竹子拉进车里:“别担心,我哥T自有办法。”
之后马车果然是那个凭空出现的陌生青年驾驶的。竹子中途实在按耐不住,刚想问与自己关系更好的桦暂,又想起自己的计划;咬咬牙,朝身旁人靠去。
这还多亏了桦苌保护妹妹的心思,没让两人坐到一起——“桦……大哥,”还是觉得直接叫“哥哥”奇怪了些,特别是旁边有人,叫不出口啊!
“那少侠是谁啊?”
桦苌盯着T的头:“你再凑近一点就下车去吧。”
竹子看T神色不似作伪,立马老实,“腾”地正襟危坐。
“那是我哥的傀儡啊,”桦暂兴冲冲地解释道,“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T厉害吧……”
竹子连连点头:“厉害厉害……那傀儡会说话吗?”
桦暂笑得十分得意:“那当然,否则怎么叫人看不出来?”
“那是傀儡自己生出的意识,还是由桦大哥操控?”
“那……我就不清楚了。”
竹子转向桦苌:“桦大哥?”
桦苌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竹子和桦暂对视一眼,桦暂俏皮地努了努嘴,做口型:「我可没办法。」
要是平常竹子就不问了,可这不是……T继续作死:“桦……”
“别吵,”桦苌终于开了尊口,“头晕。”
哦,你不早说,原来你晕车呀。竹子眼珠一转,笑起来:“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挖心案第一个受害人吴原家在一个大城平州。进入平州地界时已是第三天傍晚,几人准备先在当地客栈修整一宿,翌日再去吴原家里。
却不料,在客栈里遇到个不速之客——
“师父!”一个着湛蓝锻面衣裳,头冠金灿,周身修饰华美,堪称侈靡的青年急步从客栈出来,眼见着就要扑倒桦苌身上;那般奢华的穿戴,一般人根本撑不起来,但T举止自然、气质干净而有满腔热忱,一身华服倒成了T的陪衬。
所谓人生最好时节,那股精神气是旁人仿不来的。
“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桦苌敛袖避了避,青年便止住了动作,退到三步开外的距离躬身行礼:“弟子失礼了。”
这期间状况外的两人在打量T:T高鼻深目,额头饱满,眼睛圆而有神,长相颇有大将之风;脸色润泽,是高门大户才养得出来的好气色,那种孤高、矜傲又懂事尊礼的劲,也是衣食无忧的人家才有的。
“你我并无师徒之实。闻公子回去吧。”桦苌说完,就要往别处走。
“师父!”闻于野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礼节,直接拦在T身前,“我……弟子是真想拜您为师,才苦苦哀求父亲向王上……向王上讨来了这个恩典。”
桦苌回头:“你父亲T们不都认为玄门是歪门邪道,我讲的,全都是些歪理邪说吗?”
闻于野神色苦恼一瞬,复坚定下来:“父亲T们并不知晓师……先生的本事,不知者不罪,请您见谅。”
桦苌摇了摇头,没再说话;T朝缩在一旁看热闹的两人说:“愣着做什么。”
那傀儡青年已经上了车架——“师父!”闻于野再次叫住了T,“您就别折腾了,我走,我走行吗?”
桦苌看了T一眼。
闻于野咬咬唇,从马厩牵出自己的白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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