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璨晓站在家门前，手里握着钥匙，一个钩织向日葵钥匙扣被她捏在手心，已经有些温热，但她还是迟迟没开门。
她没想好该怎么跟她妈妈说，考得这么差，她又会是很失望吧。宋璨晓发现，她害怕妈妈的失望居然大于了自己对成绩的落差感。
宋璨晓用两根食指按住嘴角两端，然后向上提，勉强地作出一个微笑。
她鼓起勇气开了门：“妈妈，我回来了。”
宋青梅坐在沙发上，她的背挺得很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没应。
在宋璨晓的印象中，她妈妈的背影总是挺拔如松，屹立不摇。就算是和她爸离婚，宋青梅也从未折下她的傲骨，反而是一路向上，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宋青梅那时牵着她还是小孩子的手，从她爸面前转身离开，此后独自一人撑起了她的整片天空。
宋璨晓瞥见宋青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成绩单，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宋青梅指着成绩单上的两位数排名，说道：“晓晓，你看看你这成绩，上次想到你刚进高中不适应，怎么这次排名还是在中下游？”
宋璨晓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第一句，没有问她在学校有没有吃好，有没有开心，有没有被其他同学欺负，而是为什么排名还是在中下游。
宋青梅也没管宋璨晓回没回答，接着说：“数学112，班级排名31，物理67，排名35。你以前初中的时候数学从来没下过140，上了高中是怎么回事？看来要给你找一个补课老师了。”
宋璨晓皱眉，她讨厌宋青梅这种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
她不耐烦地应道：“你别给我找，我不会上的。”
“晓晓，我没有在跟你商量，”宋青梅担忧地看着宋璨晓说，“你这数学物理提不上去该怎么办。”
“我看还是要找个优秀的老师周末再给你补补。”宋青梅翻着手机通讯录，正在找补课老师。
通话正在拨通。
宋璨晓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关门。
门外传来宋青梅的声音。
“喂，龚老师，您好，是我啊。真是很抱歉打扰您了。”
“就是我家那孩子啊数学成绩实在是不理想，我想找您周末给她补补……”
……
宋璨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门。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仰起头，望向天花板，她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她用衣袖擦干眼角，起身坐到书桌旁，从抽屉的最底下抽出她的日记本，翻到空白的那一页落笔。
“我终于明白了《小王子》中说的‘大人只关心数字’那句话。”
-
过几天，年级的公告栏处就张贴好了这次联校考试的荣誉榜。
一下课就围了好多同学。
荣誉榜中间最上方是陈潇廉的照片，这照片是舟哥临时在走廊上给陈潇廉拍的。
只能说舟哥的拍照技术不敢恭维。
那天还是难得的晴天，拍出来的却是陈潇廉一半脸是黑的，另一半脸又过曝了。要不是那张脸优越，挺住了舟哥高超的拍照技术，可能就过不了审了。
左右两边的赵昔微和肖和乐稍微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赵昔微的耳发被风吹起，本来又是自然卷，看起来就乱糟糟的。
但当时拍照的时候有风吗？
赵昔微努力回想，依稀记得是没风的。
但让她更不解的是，为什么这张照片舟哥都会上传，为什么年级会通过，为什么印刷的人连点审美都没有？
肖和乐盯着他榜上的那张照片，目光呆滞。
他记得他当时还特意挑了个光线好的地方，特意理好了发型，特意一直保持着微笑，没想到舟哥竟捕捉到了他不笑冷脸的瞬间。
高超！实在是高超！
他们照片的下方还分别写着他们的班级和名字，以及座右铭。
陈潇廉：自由万岁。
赵昔微：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
肖和乐：xx，启动！
“我去，肖和乐，你胆子够肥的啊。”陈潇廉看见肖和乐那座右铭都不由得惊叹，“审核员是在打瞌睡吗。”
肖和乐挑挑眉。
肖和乐再定睛一看，自己都跑到第三的位置去了：“赵昔微，你居然把我第二的位置撬了。”
“怎么，不服呀。”赵昔微双手怀抱在胸前，有种“不服就打一架”的意思。
“服服。”肖和乐立刻认怂，“人摔倒了都不扶就服你。”
“让我看看。”宋璨晓从人群中挤出来，指着荣誉榜上面的三张照片，“哎，这照片拍得……舟哥是跟你们三个有仇吗。”
陈潇廉让开点位置空间，无奈地应道：“没有吧。可能是舟哥的拍照技术和审美太超前了。”
他们还听见周围其他的同学在议论：
“联校前三全是二班的人！二班这么厉害，直接甩了一班啊。”
“这次可把一三中踩在脚下了。八中站起来了！”
“只有我想说二班那三个的照片很好笑吗，这是得罪摄影师了？”
“怎么感觉年级第一好眼熟啊……”
“这照片你都能看得出来眼熟不眼熟？那你也是厉害了。”
“是不是初中部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当时初中艺术表演节，惊艳到我了！”
“那个叫肖和乐的够牛逼的呀，明目张胆，胆大包天，肝胆相照……big胆！”
听见同学们的反应，肖和乐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上课了，同学们都回到教室。二班的这节课是历史，评讲试卷。
宋璨晓一顿翻找，小声嘀咕着：“咦，我试卷呢。”
她把挂在椅子上的书包取下来，书包里面是空的，没有卷子。她又把抽屉里的所有卷子都抽出来，一张一张地翻看。
语文文言专练、英语周测、数学周练、语文阅读……翻到底了也没看见她的历史卷子。
再一抬头看，历史老师第一面都已经讲完了。
陈潇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应该习惯的，下次就不用走流程了。
他把卷子放在两张桌子的中间，方便一起看，完了还不忘怼一句：“宋璨晓，你真有收拾。”
“嘿嘿，”宋璨晓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见陈潇廉把卷子放在了中间，也就不客气地凑过来了，“同桌，你真是个大好人。”
“你来记笔记。”陈潇廉直接把手插兜里，正好天冷不想动，“我手挡着不太方便写。”
“好。”
果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宋璨晓在心里默默流泪。
在别人的卷子上写笔记，宋璨晓觉得自己的字都写得工整了点，课都要听得认真了些。
-
周末，宋璨晓去龚老师那里补课。
宋璨晓才了解到，龚老师就是八中高一的数学年级组长，还认识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蒋顺。
二班都称蒋顺一声顺哥，他才三十岁出头，年轻有为，讲课方式新颖有趣，“金句”频出，经常被同学课后拿来调侃，已经成了二班文化。
宋璨晓一看龚老师应该就是非常有经验的老老师，他讲课多是回归到本质，而顺哥主要偏重结论的记忆。
龚老师给宋璨晓一种物理徐老师的感觉。
补完课，周六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宋璨晓还要回家做作业、复习，周末时间眨眼就结束了。
周一早晨，宋璨晓刚到教室，两眼无神，昏昏欲睡。她揪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竟然困到快没有知觉了。
“宋璨晓，你还没有交数学作业。”陈潇廉手里握着一叠试卷，他是负责收这一大组的数学作业的。
“啊，对不起，我忘了。”
宋璨晓赶紧在书包里翻找，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卷子。
她和陈潇廉看着那张卷子，对视了两秒，沉默。
宋璨晓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明明在书包里放得好好的，怎么就变皱了呢。然后她随意地压平了几下，就赶快递给了陈潇廉。
陈潇廉：……搞得他像收破烂的。
陈潇廉收走试卷后，边往办公室走，就边把宋璨晓卷子折起来的角压平，又反方向地折了一下，把她的试卷夹在中间。
终于熬过了几节课，宋璨晓大课间的时候直接头砸在了桌子上，额头撞击桌面发出“咚”地一声。
“啊。”宋璨晓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痛清醒了。
“宋璨晓，你昨晚去刺杀了吗，困成这样？”
肖和乐闻声从前面转过来，手肘搭在陈潇廉的桌子上。
“第一个暗杀的就是你。”宋璨晓做了个凶狠的表情，顺便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肖和乐戏精上身：“说！是谁指使你的！”
宋璨晓见陈潇廉不在，直接甩锅：“陈潇廉指使的。”
“我什么知识？”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宋璨晓刚回头，目光就撞上回来的陈潇廉，怎么她就只说过一句坏话就被逮到了。
“啊，我们说想问你寒假去不去卖芝士？”宋璨晓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肖和乐在一旁看着不得不佩服。
“啥玩意儿？”
陈潇廉在线模仿一个黑人表情包。
“诶，”肖和乐赶紧开启一个新话题，“我听说元旦晚会是班内自己搞，班长说要弄个节目表演、游戏什么的。你们有什么要表演的没？”
“我啥才艺也不会啊，难道要我上去表演一个三步上篮？”赵昔微想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肖和乐笑笑：“那楼下可能要上来投诉我们班了。”
一听有元旦晚会，宋璨晓瞬间精神起来。
“班长说要搞个老师cos，让我去扮个胡老师。”陈潇廉坐回座位上，笑着说道，“说我的字跟胡老师挺像的，还会他的方言。”
“那我作为英语课代表，我觉得我可以扮演一下姜老师。”宋璨晓举起手，打算报一个名。
“那点名张承cos一下顺哥。”肖和乐说。
张承是数学课代表，一个长得很黑，整天搞笑的精神小伙。
“不会有‘你好骚啊’的名场面吧。”赵昔微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去了。
“当然。”陈潇廉回着，大家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有点期待了。”
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
——张九龄《高斋闲望言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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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长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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