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苍梧烬雪

苍梧山巅的往生树开花时,我捏碎了第一百零八枚青玉铃铛。那些浸透精血的残片悬浮成阵,映出雷狐在三千雷劫中兵解的画面——每次重播到魂契断裂那刻,心口就会多出一道冰裂纹。

"阁下还要看第几遍?"白衣人弹落肩头烬雪,他脚边的青铜算盘正在吞噬铃铛残片,"碎铃三千,可窥天机一瞬。"

我握紧最后那枚刻着狐尾纹的铃铛,山风掀起他幂篱白纱的刹那,呼吸几乎停滞——那张与我九分相似的脸上,唯独缺了魂契印记。

"钟离先生不必惊讶。"他指尖抚过算珠,每拨动一颗,空中就浮现一段我与雷狐的前尘,"三百年前我在此地碎铃断契时,表情与你一般无二。"

往生树突然无风自动,花瓣簌簌化作血色。树根处裂开的石碑上,密密麻麻刻满"钟离"二字,最新那行还淌着朱砂:"甲子年霜降,第七十二次轮回失败"。

白衣人突然掀翻算盘,算珠滚落处燃起青焰。火焰中浮现的幽冥战场上,三百个"我"正在与天机阁主厮杀,每个轮回的结局都是雷狐魂飞魄散!

"还不明白?"他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与我相同的冰裂纹,"我们都是初代兽主斩出的轮回身,所谓双生魂印,不过是用来温养东皇钟碎片的器皿!"

山体突然剧烈震颤,积雪崩落处露出青铜巨门。门上饕餮铺首的眼珠转动,映出我前世跪在门前的景象——那时的雷狐还是天机阁圣女,她手中匕首正滴着我的心头血!

"要破死局,唯有断念。"白衣人并指如刀刺入我眉心,"让老夫吞了你这道执念......"

剧痛中,魂契印记突然灼亮。雷狐残魂化作银针封住他指尖,往生树根部的石碑齐齐炸裂。漫天碎石间,我看到惊悚真相:每块石碑里都封着个双目赤红的"我",他们手中都攥着半块染血的铃铛!

"小心!"雷狐残魂突然实体化,银尾卷着我撞向青铜门。白衣人抓空的手掌击碎山壁,露出里面数以万计的冰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个雷狐!

"你以为她为何能不断复生?"白衣人癫狂大笑,"这些全是本座用往生花瓣养的傀儡......"

青铜门轰然开启的刹那,我颈后金翎尽数离体。它们在空中拼成钥匙形状,插入门内转动的星轨锁。当锁芯传来机括咬合的脆响时,我终于读懂门内溢出的幽冥之气——这根本不是青铜门,而是东皇钟残片所化的镇魂塔!

雷狐残魂突然没入塔中,整座苍梧山开始陆沉。在坠入深渊的瞬间,我看到塔内陈列的三百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我的魂魄碎片。最顶层那盏灯的火光里,初代兽主正在对天机阁主说:

"......待轮回满三千之数,便是幽冥重临之日......"

白衣人的咆哮逐渐被风雪淹没:"蠢货!你放出的是......"

冰棺尽数炸裂,数万"雷狐"化作流光涌入镇魂塔。我握着最后半枚铃铛跌进塔心,看到雷狐本体被钉在星盘中央。她周身缠满红线,线的另一端系着所有轮回中的"我"。

"终于等到你了。"她笑得凄艳绝伦,耳后魂契印记开始渗血,"杀了我,就能终结......"

握住她咽喉的手不住颤抖,那些红线突然绷紧。每个轮回的记忆汹涌而至,我终于明白最深的绝望——原来每一次心动,都是重启轮回的咒引!

塔外传来东皇钟虚影的轰鸣,天地间飘起血雨。雷狐握住我持铃的手刺入心口时,整座镇魂塔开始崩塌:"这次,换我魂飞魄散......"

铃铛没入她心脏的刹那,苍梧山万年积雪尽化黑水。我在滔天冥河中下坠,手中紧攥的银鳞浮现出最后画面:初代兽主将东皇钟碎片埋入雷狐魂魄时,笑得悲悯如佛。

「第二卷·往生契」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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