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或许不会有人一直爱秦清羽，但一直会有人爱秦清羽。
齐珞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不缺人爱的秦清羽，你怎么又回来找我了呢？
秦清羽的出现把这场签售会推向了另一个**，结束时已经快接近7点，场内读者基本散干净了。
齐珞捧着主办方送的一大捧香槟玫瑰，客客气气和每个工作人员道了谢，告别他们往出口走去。
秦清羽守在三号馆唯一一个后台通道出口，整个人包裹在黑色风衣里，也能看出高挑完美、玲珑有致的身形。
她不爱扎头发，保养得极好的乌黑长发被傍晚的微风撩动，晃晃悠悠。
她一手插兜，一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烟圈从她红艳的唇缝里吐出，轮转飘散。
齐珞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晚7点，日头渐斜，光线穿透京市层层叠叠的霾障，洒在秦清羽肩背，给她周身都笼上昏黄光晕。
香烟燃烧的红点明明灭灭，逆着光，齐珞却还能依稀看到她别着耳发的瓷白耳廓，想象出她绝美的五官。
听到动静，秦清羽侧头看过来，她脖颈修长，身形高挑，伫立在那，像一幅油画一样。
“这回不躲我了？”
齐珞笑笑，“怎么躲？就这一条道。”
“你想躲，有的是办法。”
就像当初你一声不吭，断了联系。
齐珞一噎，拢了拢小礼服外面的披肩，“好吧，我没想躲。”
秦清羽将香烟按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缸里，上前两步，“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吃饭，饿了。”秦清羽看着她，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不是不躲我吗？不敢？”
齐珞没回答，一看眼前人就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她理亏，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答。
秦清羽带她去的是之前她们常去光顾的餐厅，三年过去了，这里食客依旧络绎不绝，临时起意可吃不上。
装潢有些变化，齐珞好奇，多看了几眼，秦清羽快速勾选完菜单，撩了一下耳发，“本就约了朋友，结果她突然有事，别多想。”
齐珞正感慨三年时间，这家被她指着夸过的艺术画都不见了，听到秦清羽这样说，有些好笑，“嗯，没多想。”
两人相顾无言。
菜很快上来，一眼望过去，自己爱吃的倒是都在，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我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一个人的口味也会变吗？但既然秦清羽都这么说了，齐珞也就不拆穿，拿起筷子吃起来。
“你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齐珞抬头。
秦清羽眯眼，一向波澜不惊的声音听来竟有些咬牙切齿，“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
齐珞戳了戳碗里的油炸小丸子，“没什么，突然有了灵感，想闭关写出来。”
“灵感，是指这本以我为原型的小说《罂粟》吗？”秦清羽嗤笑一声，“你在文中写：余悦始终对无忧的真心不屑一顾。”
“我想知道，我哪里对你不屑一顾，难道不是你对我始乱终弃？”
齐珞一惊，抬眼望过去，不懂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秦清羽自己也是写小说的，虽然这本《罂粟》确实借鉴了她们的性格，还加入了很多暧昧拉扯为基础而诞生，但是，难道她不知道，小说也不可能完全和现实一样吗？
齐珞心里有些乱，她一时搞不清秦清羽所谓的始乱终弃，是在说爱情还是友情。
这本小说讲的是两个女孩之间的爱情故事，她不免想得多了些。
这个想法一诞生，便再也遏制不住了，齐珞捏着筷子的指尖都发白起来。
“你...”
“算了，纠结这个干什么。”秦清羽穿好大衣，让服务员结了账，“走吧，送你回去。”
齐珞只好跟着站起来。
11月的京市，天寒地冻，尽管已经披了披肩，但从暖气十足的饭店出来，冷风一刮，里面仅仅穿着杏色小礼裙，大半截腿都露在外面的齐珞还是禁不住打了个抖。
下一秒，还带着体温的黑色风衣裹挟着木质焚香调笼罩在了她身上。
“走吧，上了车就不冷了。”
还是她熟悉的，独属于秦清羽的味道。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风猎猎的夜晚，秦清羽送她到出租屋楼下，同样将身上的羊绒大衣脱给了她。
“什么时候我陪你重新租个房子吧，这里偏僻，车也开不进巷子，或者直接住我家去。”
“还有啊！”秦清羽俯首把扣子给她一一扣好，“天冷，多穿点，别总要风度不要温度。”
那时她怎么回答的？
哦，那时她抿嘴笑着，“我有清羽呀，清羽不会让我冷到的。”
秦清羽掐了掐她的脸颊，“是是是，迟早我的大衣全在你衣柜里。”
她不是突然喜欢上秦清羽的。
她喜欢的是冬日带着她体温的大衣，是宿醉后温润的醒酒茶，是犯蠢后她敲在额头的手，是过签后她嘴角勾起的弧度...
是从没感受过的、属于秦清羽的温暖。
“换地址了吗？”
“啊？”齐珞回神，看向坐在驾驶座的大美人。
“我是问，你这次回来，换住处了吗？”
“哦，我自己买了套房子，在滨江路62号。”
秦清羽启动车子，驶上主路，“是，成大作家了，也该换地方住了，而且你之前那房子也...”
也？
“也怎么？”
“也太破了，早该换了。”秦清羽神色不变，另找了一个说辞。
车停在小区门口。
“谢谢，那我先回去了。”齐珞手放在按扣上，准备解开安全带。
秦清羽按住她手背，指尖微凉，“对我没话说了？”
内搭的丝质衬衣在她身上穿着，垂坠感十足，领口两颗扣子散开，侧身过来，能看到一半的锁骨，A得齐珞有些脸红。
齐珞耷拉下眼皮，车外路灯黯淡，离得远了，只剩下一片冷青色的暗光，透进车窗，照不清她的情绪。
“当年不辞而别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
“嗯，”秦清羽从鼻间含糊出声。
“那我...”
“原谅你了。”
“什么...”
“原谅你了，”秦清羽帮她按开了安全带锁扣，“手机给我。”
秦清羽接过手机，举到她眼前，“解锁。”
齐珞愣愣解了锁，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下一秒，秦清羽的手机铃声响起，又挂断。
“我的号码给你存上了，听好了，齐珞，我只原谅你这一次。”
可是，为什么？秦清羽又不会缺她这么一个朋友。
齐珞没问，只说，“好。”
xxxx
【琪琪】：宝！我看了你今天的签售会了！才知道秦清羽也去了，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珞宝】：她能对我怎么样啊？
【琪琪】：你当初那么狠心抛下人家，她居然没把你宰了？
【珞宝】：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家都是文明人。人家就是来祝福我，一起吃了饭，送我回家，看我冷把风衣借我了。
【琪琪】：哇！当初你都那么撩她了，也没见你们有个什么结果，而且你走三年，她也不找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珞宝】：琪琪我知道你站我这边，但毕竟是我先一言不发断联的，就算她不找我...怎么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吧。
【琪琪】：哎呀，那你现在怎么想嘛？你喜欢她吗？总之你考虑清楚哦！
齐珞考虑不清楚，一直到卸了妆洗了澡上床，还浑浑噩噩的。
微信上有条好友申请，点开果然是熟悉的头像，是秦清羽。
她的头像是她家那只叫[猪猪]的小狸花猫，听说是她捡回家的小流浪，从一两个月，瘦骨嶙峋，走路颤颤巍巍的小奶猫养成后来的“煤气罐、重型大卡。”
秦清羽从来不许齐珞在小猫面前这么说。
“猪猪也是有脾气的，它会伤心的，它只是个宝宝，不许说它。”
秦清羽很会养小动物，除了猪猪，还有后来她们一起救下的，被打断一条腿的小土狗，后来也白白胖胖的了。
当然，也有没救活的，一只被虐得体无完肤的猫咪。
认识好几个月，那是齐珞第一次看秦清羽哭。
在宠物医院，秦清羽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小腹，一向霸气的御姐发出小孩一样的呜咽。
秦清羽痛斥他们是一群利用小动物信任的恶魔，它们已经那么努力地活着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如愿。
是啊，它们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可是高住在象牙塔里的秦清羽，这个世界上，不是想活着就能活的。
有些小动物一出生就有温暖的被窝和干净的食物，有些小动物一出生就要面临死亡。
齐珞是家里最小一个孩子，前面还有五个姐姐。
父母始终想要一个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在四十五岁的高龄，依旧选择孤注一掷，再怀一胎。
村里半吊子赤脚医生装模作样把了个脉，笃定地说这胎是男孩，欢天喜地收了五十块大红包出门。
老两口盼着盼着，月份一到，她呱呱坠地。
还是个女孩。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添霜。
希望有多大，结果不尽如人意，失望就有多猛烈。她父亲气得想把她摔死，她母亲哭着阻止。
但母亲也没有对她多好，随着齐珞渐渐长大，更是横眉冷对。
家里就连最小的姐姐都比她大十岁，相继嫁人，家里缺乏劳动力，她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初三的时候，父母病逝，家里只剩她一人，竟让她松了一口气。
由于成绩好，高中减免了学杂费，得以继续念书，后来又打工赚够大学学费，去外地边工边读。
毕业后来了京市。
无父无母，姐姐们各自有家，她像一只无脚鸟，无法落地，只能不停往前飞。
齐珞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要赚钱，她要活着，她要出人头地。
二流大学文凭在遍地人才的京市不值一提，勉力找了个月薪三千，单休的文员工作，租了京郊的破旧出租屋后，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然后她迷上了小说，知道了秦清羽，天真地以为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知名作家。
总之，先试着写写。
越写，她越明白她和天才的差距；越写，她越喜欢写小说。
她想学！
所以秦清羽，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接近你也是别有所图，也会怒骂我利用你的信任吗？
秦清羽不知道。
她不光会养小动物，人也养得很好，齐珞和她相处一年，胖了快二十斤。
当然，齐珞也不会让她知道的，在事情失控之前，她断了所有联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市。
然后齐珞快速地瘦了回去，还多掉了五斤。
她真的不会养自己，但她一直在努力，像流浪小动物一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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