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清晨，呵气成霜。期末考试的脚步越来越近，连走廊里追逐打闹的学生都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抱着书本匆匆而行、口中念念有词的身影。
周一让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天给宋汀桐变着花样带早餐，然后趁着早读前的空隙，把人堵在走廊拐角或者空教室里，索要一个短暂的、带着豆浆或奶黄包味道的亲吻，美其名曰“充电”，才能支撑过一上午的艰苦学习。
宋汀桐从最初的羞赧抗拒，到后来的无奈纵容，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在他凑过来时，微微仰起脸配合，只是在分开后，会轻轻推他一下，低声道：“快迟到了。”
这天课间，宋汀桐去物理办公室问一道竞赛级别的难题。办公室在另一栋教学楼，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靠近学校后门的连廊。
他刚走到连廊中段，就被三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流里流气的男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人高马大，嘴里叼着烟，上下打量着宋汀桐，眼神不怀好意。
“哟，这就是附中的那个宋汀桐？长得确实跟个小姑娘似的。”那人嗤笑一声，伸手就想来摸宋汀桐的脸。
宋汀桐脸色一沉，迅速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脏手，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交个朋友呗。”另一个瘦高个嬉皮笑脸地凑近，“听说你家里挺有钱？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来花花？”
宋汀桐心知遇到了敲诈勒索的社会青年，他握紧了手中的习题本，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的方法。这里离主教学楼有点距离，呼救未必有人听得见。
“我没钱。”他保持冷静，试图周旋。
“没钱？”为首的男生显然不信，一把揪住宋汀桐的衣领，力道很大，“搜搜看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被激怒的猎豹，从连廊尽头猛地冲了过来，带着一阵凛冽的风。
“**！放开他！”
是周一让！
他原本是看宋汀桐去办公室太久没回来，担心他低血糖或者不舒服，特意找过来的。没想到远远就看到这一幕，瞬间气血上涌，眼睛都红了。
他甚至没等那三个混混反应过来，直接一脚狠狠踹在揪着宋汀桐衣领的那个男生腰侧！
那男生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踉跄着撞在连廊的柱子上。
“周一让！”宋汀桐惊呼一声。
另外两个混混见状，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周一让把宋汀桐往自己身后一拉，完全护住，眼神狠戾地盯着那三人，像一头守护领地的雄狮。
“敢动他？你们他妈找死！”
他二话不说，直接挥拳就上！动作又快又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每一拳都朝着对方最疼的地方招呼。他从小就混，打架经验丰富，此刻更是被愤怒激发了凶性，一对三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走廊里瞬间乱成一团，咒骂声、拳头到肉的声音、吃痛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
宋汀桐被周一让牢牢护在身后，看着他因为愤怒而紧绷的侧脸和那双充血的眼睛，看着他与人扭打时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周一让对他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平时那些收敛起来的桀骜和野性，在看到他受欺负的瞬间，彻底爆发，不计后果。
很快，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学校的保安和老师。
“住手！都住手！”
保安冲上来，费力地将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拉开。
周一让脸上挂了彩，嘴角破了，渗着血丝，颧骨也青了一块，校服外套被扯得歪歪扭扭，但他第一时间却是回头紧紧抓住宋汀桐的手，急切地问：“桐桐！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未褪的暴戾。
宋汀桐看着他脸上的伤，心脏抽痛，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我没事。你……你的伤……”
“皮外伤，没事。”周一让浑不在意地抹了下嘴角的血迹，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向那三个被保安制住的混混，“妈的，便宜他们了。”
事情很快闹到了教务处。
三个外校混混被扭送去了派出所。周一让和宋汀桐则被留在教务处说明情况。
教务主任看着脸上挂彩、却依旧一脸桀骜不驯的周一让，和旁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正的宋汀桐，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周一让！又是你！打架！还下手这么重！”
“主任，是他们先骚扰勒索宋汀桐！我要是不动手，现在受伤的就是他！”周一让梗着脖子，毫不退缩。
宋汀桐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冷静：“主任，情况确实如周一让所说。我可以作证。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动的手。”
他的证词很有分量。最终，考虑到事出有因且对方是校外人员寻衅滋事，学校对周一让进行了批评教育，并没有给予实质性的处分。
从教务处出来，已经是午休时间。
周一让拉着宋汀桐，走到教学楼后面无人的小花园。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冷冷地照在两人身上。
“还疼吗？”宋汀桐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周一让嘴角的伤口，眉头紧蹙。
周一让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咧嘴想笑，却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不疼。看到你没事，我就不疼。”
他看着宋汀桐，眼神深邃，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以后不许一个人去那么偏的地方，听到没有？要去也得叫我陪着。”
宋汀桐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被彻底触动。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他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周一让的腰，把脸埋在他带着淡淡血腥味和熟悉气息的胸口。
“周一让，”他的声音闷闷的，“谢谢你。”
谢谢你，又一次不顾一切地保护了我。
周一让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狂喜地收紧了手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沙哑：
“笨蛋。”
“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
中午十二点，学校附近那家口碑极佳的手拍粉店里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和热气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宋汀桐、周一让、陈达和林清许四人挤在一张靠窗的小方桌旁等餐。陈达听说了早上连廊里发生的事，咋咋呼呼地围着周一让看了半天。
“让哥！你真没事吧？我听说那仨孙子挺壮的！”陈达一脸担忧。
周一让懒洋洋地靠在宋汀桐身上，享受着“伤员”的待遇，闻言掀了掀眼皮：“能有什么事？就那三个软脚虾，不够我塞牙缝的。”他语气嚣张，但嘴角的淤青和破皮却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宋汀桐默默地把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
陈达确认周一让确实没什么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林清许。
林清许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一个草莓味的冰淇淋，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冷白的皮肤和长长的睫毛上，像一幅精心描绘的画。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专注，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诱惑。
陈达看着看着，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对周一让说：“怎么办啊让哥，听你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自己危机感好重啊！”
周一让正就着宋汀桐的手喝水，闻言挑眉，咽下水问：“什么危机感？”
陈达又“啧”了一声，表情夸张，指着林清许：“你想啊，我老婆长得这么好看，比桐哥还……哎哟！”他话没说完，就被周一让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说重点！”周一让瞪他。
陈达揉着腿，委屈巴巴：“重点就是，他长得这么招人，要是哪天也被人拦了怎么办？我这心啊，不得天天悬着？”
周一让嗤笑一声，揽住宋汀桐的肩膀：“你不护着他？”
“怎么不护啊！”陈达立刻挺直腰板，声音都高了八度，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侧目，“我肯定是拼了命也要护着他啊！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跟他玩命！”
他那副信誓旦旦、恨不得立刻表忠心的样子，逗得一直安静吃冰淇淋的林清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起那双带着笑意的丹凤眼，瞥了陈达一眼，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娇：
“我不需要你护。”
“我自己就可以解决。”
陈达一听，立刻“哎哟”了一声，凑过去，语气又软又黏糊：“宝贝儿，你怎么自己解决啊？你细皮嫩肉的，那些混混可不懂怜香惜玉……”他说着，还想伸手去捏林清许的脸，被对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制止了。
林清许放下小勺子，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转学？”
他抬眼看向陈达，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和深意，“你去南城第一实验中学的论坛上看看就明白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一种混合着无奈和些许自嘲的语气总结道：
“说白了吧，我就是南城第一实验中学的正面教材和反面教材。”
“上课玩手机被抓，上主席台念检讨的是我。”
“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还是我。”
……
空气安静了一瞬。
周一让和宋汀桐都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他们知道林清许是网红，学习应该不差，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丰富”的履历。
陈达更是直接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他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了林清许在主席台上，顶着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一本正经地念着“我深刻认识到上课玩手机是错误的……”的画面，这反差……也太他妈带感了！
林清许看着陈达那副傻样，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小得意，又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一样平常。
陈达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林清许的手，眼睛亮得吓人：“我靠！宝贝儿你也太酷了吧！能屈能伸啊！检讨都念得那么有范儿！”
林清许被他逗笑了，甩开他的手：“少来。”
这时，他们点的四碗手拍粉正好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行了行了，快吃饭！”周一让敲了敲桌子，把筷子分给大家。
陈达一边殷勤地给林清许碗里加醋和辣椒，一边还在兴奋地嘀咕：“不行，我回去就得搜搜那个论坛！肯定特别精彩！”
小小的方桌上，充满了食物的暖香和少年们轻松的笑语。刚才关于“危机感”的讨论，似乎也在这插科打诨和林清许出人意料的“黑历史”中，消散于无形。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独特的光芒和故事。而能欣赏并拥抱对方全部的人，才是最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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