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

“大逆不道……”

琅韵的语气带着斥责,声音却是极轻的:“滚回去。”

晴云声音沉沉:“可是没说错。”

“若我救不了所有人,那我总能从一人救起。”琅韵复悄声道。

这一番交谈,那几个人面红耳赤。二人的关系也因此掰的分明。师徒一唱一和,无赖被晴云耍了,琅韵礼数做全,再说就是挑事。

他们站位一左一右,把司九婴夹了起来。

当下他脸色煞白,仿若陷入极深的梦魇之中。晴云看着身侧之人,无声叹息后撩开额发,蒙住他的眼。

只是指节都盖住眼睛之后,愈发衬出他唇薄,他面色太差,有些泛白。

晴云一时也有心无力,心想或许他若是魔尊,就不会如现在这样难堪。是非对错或许是立场不相同。

哪怕他不受万人畏惧,过得一样不快活。

可叹世事皆是如此,恶人投善就叫弃暗投明,善人不救就是罪大恶极。

其中就连身世,地位,才学,甚至容貌都被划入考量的点。

前世骂他晴云滥情,为琅韵四海求药却是人尽皆知,那时也由着四处乱传,虽说追求的事不假,却也能美化成舐犊情深,又笑琅韵情窍不通。

而魔尊九婴,是人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凶狠残暴无可争议。所以晴云能从魔域全然的回来,是灾是福,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司九婴到底是并不在意,还是真的无意去争,无人可知。

渐渐的,那薄淡的唇颤了颤,眼前浑圆的明珠就染了血。他的身形分明高大修长,如今却有些摇摇欲坠。司九婴不是个柔弱的人,可是掌心睫毛朴簌。

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不看了。”晴云在他有反应之后便自觉收回了手。

司九婴反倒面色平静后擦了擦嘴,再抬眼看向远处:“我没事,其实精神涣散没关系,只要眼瞳聚焦就没输。”

可他即便如此说,手却颤抖。司九婴便把目光移开,落在晴云身上。

他与晴云,以友相称。却似乎不再纯粹了。

在司九婴已然模糊的目光中,如今仰头的晴云同他亲手掐死的安阳寒瑞,就这样恍惚的交叠在了一起。

那个男人倔强举棋,棋子落盘,却是滚在盘外,安阳寒瑞眼中有泪,眼神却是暖的,烫的他手疼。双手间的间隙,却是晴云曾经给他看过的,被灵火烧过的脖颈。

“抱歉,小玄。”

这道声音戛然而止,他愈发清晰的感受到掌心这具温热的身体逐渐冰凉,冷硬,再到没有生息。

司九婴再也忍耐不住,单手捂住头,却在拂过后笑出了声。

“有意思。”

这封国师之间的秘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入了神,有的人,如琅韵九婴,皆是牵扯其中,不得不看。而更多人却有一种窥伺隐秘的快感。

人性最是受不得揣度。这些学生,有多少是只算识字,而不会读书的人,古话更甚有荀孟的善恶之论,所以才会弘扬君子之风。

名利只有拥有者才会不动心。

晴云有些不愿意看下去了,但他又怕错过什么重要线索。虽然这些碎片能够表明安阳的立场,可除此之外也什么都没有说明啊?

难道因为结果是好的就抛弃过程吗?

他做不到。

晴云蹙起眉,沉闷不做声。

抬头间余光一暼,便瞧见远处似有异动。但由于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在那颗珠子上,没有人会注意远处的乡镇,所以竟然也无所觉——

晴云愣了一下,而后脸色骤变,高喊道:“龙息水——”

众人闻言纷纷回身去看:“龙溪水,这么会有龙溪水?”

“那边——这边也有!”

“结界内……结界外也有!”

这场灾祸来的出乎意料,谁能想到有仙人庇佑的桃源福地竟从四面八方卷起强劲狂风聚水成柱。那只不过相距较远,这地界又偏,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

这风卷雨来势汹汹,似天地吐息,不把周遭毁形灭性就根本不会停下来。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银白的水柱如白蛇入林,很快卷至那棵古树的正中心。遥遥可见白蛇由此变粉。但仔细一看,分明是那古树零落,红绸四散,花瓣凋零。

众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慌乱叫道:“怎么回事!”

更有人反身就往外跑,口中惊呼。琅韵也是面容骤变,他像是知道什么,又像是来不及说,长空在第一时间便已出鞘,伴着他绝迹于尘。

“等我。”

“师……唉”

晴云也很心焦,但琅韵走的太快,那绝情的背影都不够他说半个字。

看到骤然惊起的一团乱,司九婴静静地站在原处,忽的抓住晴云的手腕说:“借我剑,我去。”

晴云回首,已经不见那球的踪迹,脚下却多了一捧齑粉。只不过,即便如此,那流光溢彩的残片依然没有消失,也没有放过他。

还是一样的皇城,安阳寒瑞端坐其中,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侍弄着一只风筝。

晴云看向安阳寒瑞,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不对劲,这种眼神晴云又太熟悉了……

前世他在魔君身侧,他在隐居的别苑时,他在彻底顺于魔域之后,临水自照,自己就有这样一双眼。

疯狂却平静,想要去死却又不甘仅仅只是死。

留影中的安阳寒瑞像是自顾自搭起了话。

微笑道:

“今年的风可要比往年来得早。”

“他是什么阵法大师,这也行……”

影像中安阳寒瑞背过身去,长发吹的纷乱,手中的纸鸢高飞,他多了几分疲惫,长线扯动间道:“不要急,我也活的够久了。”

他越是漫不经心,风筝越是飘摇无依,似乎是线不够长,线轴转了一圈又一圈,风筝却是,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撕拉。

到最后只能是线断,再精致的纸鸢也只能随风跃动,而后悄然坠地。

这时他这才转过身来,手中已换成一把白扇,面容多了几分戏谑,垂着的眉眼有几分嘲弄,却仍旧端方,像是透光影像直视着记忆之外。

“人啊,能为弱小,修为低微,寿命不过百载。却仍然在妖魔乱世中长存不灭。”

“他们创造工具,延续文明,传递智慧,这是其它任何族类做不到的,正如——野兽饥渴会进食,人若饥饿?会训化野兽,杂交灵果,聪明绝顶。”

他顿了顿:“在本该顺应的规则里,改写了规则。”

安阳寒瑞叹息着合扇,随手放在一旁,但他似乎是有意把扇在灯上烧,火焰跃动烧燎他的指节,迸溅出的星点火花,他似乎毫无所觉,动也未动。

“我今日来,只问你能否信守承诺。”

景象另一面却是蓝蝶飘飞,一尾□□褪尽阴影,一人蓝衣白衫自暗影深处走出,长发垂尾,只是双耳处已经变成非人的羽状,眼睛也再未睁开。只能从眉眼之间依稀辨出来者为白绮。

他像是没老彻底,面容不变,人却已是白发苍苍,走路虚浮。

“那是妖鲛吗……”

未走的人群中,有些年纪稍大的人,猛的被勒令道:“不要听!不要看!有咒力!”

“好美的歌声……”

“就算只是留影也会有影响!快走,快散开。”

蓝蝶晃晃悠悠飘到司九婴面前,扑朔两下,便在吐息中悄然而散。

安阳寒瑞手上也有一只,他连同起火的折扇一起抖落,灰烬便同蝶光混在一起:“当然,我的承诺就是最好的庇护。”

“用人如御器,你应该深知了。”嘎然间,那白扇碎末化为崭新的一张纸,他随手便放到白绮面前:“你的儿女来日必能有一番作为。”

随着的话音刚落,便引出另一阵骚动:“他为魔族,儿女却还活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说是必有一番作为,莫非已经成了宗派掌门……”

“妖鲛一族已经传言,谁能知道这影像具体是几几年的事情,连推断都无从下手……”

才不过只言片语,周围之人已经瞠目结舌,甚至有些人不住想——若非是司九婴当众解读,这种事出了话本都会被骂的程度。一门之长,仙门翘楚是魔族却教仙术,能是什么正经道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内忧外患,师尊我已经全然学会了。”

“也不必这么杞人忧天吧,以族类分不正是违背初心吗?”

也有几个原本想好好辩驳一番的,但想了想此时此地实在不是好机会。更有机敏之人,知道灾劫无可避免,对旧事业无意,早早逃离这是非之地,这种心态比只辩驳之心传播更甚。

转眼之间只剩下零落几人,晴云转头一数,一个手掌都没凑全。

这种事,就算全部杀人灭口也会天下皆知,无非迟早。

白绮笑了:“平安之外已无奢望:”

“那孩子的病呢?”

“死了。”白绮说的漫不经心:“我又不是阎王爷,说起来,阎王爷的本子上还得有名字。我都没有给他取名字。”

“哦。”

非人白绮似乎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对生命逝去时自若的神情,安阳寒瑞是惋惜,忍不住审视起来。

“先前明明是你自己不惜代价求我带他,好不容易续住了命,如今你又轻飘飘一句死了?这还是曾经说出医者仁心的那位白药师?”

他笑的意味不明,他又道:

“莫非是你故意?想欺瞒于我罢。”

他说着,绕到已经站立艰难,气息奄奄的白绮身后,原本空空的掌心虚空一握,再回身时雅卷已经压上了那男人的脖颈,再深一寸,便会刺入血管。

“以妖鲛全族为引,我做出最坏的打算不外乎就是它们全族覆灭,结果你真的只给了我这个结果?这一辈青年才俊尽数都去镇压愈发暴乱的魔域边境。”他语速是和缓,眼里却是森寒的光:“你太令我失望了。”

一旁的书院弟子说:“一人荡尽一族,还失望,难道要凭一己之力改天换日吗……”

安阳寒瑞似有所感,继续说道:“原本我甚至都不用去往边境,虽然你痛恨你的家族,但你们的理念却是一致的。”

“总有一天,这会是个万物有灵的世界。”他眨了眨眼:“其中或许包括你呢。”

这句话说的不温不火,配上他鬼气森森的脸,令人一阵悚然。

他的眼底映着无边的深谭,自成漩涡勾魂引魄,没有**。眨眼之间却如蝶化尘飘散,连同赤红的长剑,彻底隐没,仿若从未来过。

但是,那盏□□未熄,如真正的从幻境走向真实般,白发浸墨,南珠摇动。一双禁闭的眼睛复又睁开,灵动有神。

随着他灯笼的摇晃,一阵汹涌海浪轰然抨击上刚刚架好的结界。

“初次见面,或者说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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