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吴随和其他同学收拾好了场地，之后一起参加了剧组的群演面试。
群演分三种，站在背景里充当人海的普通群演，站位靠前当主角陪衬的前景群演，还有能分到一两句台词配合着拍反应镜头的特约群演。
除了第三种，前两种都不需要演技。而剧组在学校里选的就是前两种，主要是男男女女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人都要选一些来丰富画面层次。
剧组制片是学校的校友，导演是有作品的新锐导演，学校就格外重视。特地准备了半天，其实整个面试就几分钟的事情，毕竟有了高考这道最精准的筛子，校园里再怎么随手拉壮丁，找到的都是双眼清澈未经社会摧残的高纯度人类。
吴随和后面闻讯混进来的室友贾南一起都通过了面试，被安排在前景群演组。
那天见过面后，小何又有新创作：
【再遇见还是很高兴。可是三个小时内要怎么睡够八个小时？】
吴随品了品，这是疯但没全疯，开心却也不全开心的状态。
他换回了那台宝贝手机，带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剧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通知隔天就来拍摄。而因为何见辰的提前亮相，也让参与者们小范围地知道了主演人选。
这就导致正式开拍那天，何见辰的“何粉”团蜂拥而至，剧组也不得不提高要求，让群演不能带手机入场避免偷拍。
吴随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把何见辰送的那台昂贵手机偷渡进了现场。
“你带了手机又不拍又不录，图啥啊？”贾南十分费解。
“图个刺激。”
吴随隔着几道人墙看向前面正在顺走位的何见辰心不在焉地答。
经过勘景，又和学校商量，剧组在一处不太常用的教学楼角落专门隔出了一块作为拍摄场地。
群演们都在一处树荫下等待开拍，扮演路上的随机路人。
而何见辰则站在楼梯上一边等着摄像测光，一边默默准备戏份。
吴随仰头看何见辰在专注入戏的样子，想起自己和方舒汇报自己进剧组当群演时，方舒和他聊的一点八卦——
“嚯，《完美表现》这个戏配置很高啊，而且你们这个导演很有意思的，他有一次送错带子，在数字基地跟后期公司跪地求情，后来他有了作品还反复拿这个说事，一句“每个人都值得第二次机会”被传为笑谈。这个戏不错啊，可惜了你只是个群演，估计连镜头都混不上半个。”
电话那头的方舒刚熬了个大夜声音有点哑，刚喝了两口柠檬水润嗓子，她顺手查了剧集的公开资料，突然话音一转，“咦？这个戏的主角换成了何见辰？”
吴随听方舒语气不对，“怎么？”
“嗯……我本来还想顺势联络点人脉帮你运作个有镜头的小角色。不过这部戏恐怕不能了，长话短说，我们和他们公司是对家。”
“……敌对到什么程度？”
“倒还没有敌对那么夸张。关系这种事情，本来同行无朋友都是竞争对手。可巧就巧在我和他们的梁子是最近才结上的。”方舒把电话转成免提，找了水果刀又切了两片柠檬，刀狠狠地落在砧板上“当”地一声，“大概是上周吧，我公司的一个女艺人，被拍到跟何见辰深夜密会。”
“其实哪来什么密会啊，就是两个艺人有个共同朋友攒了个局，正巧碰上了。而且被拍到的时候，都该散场离开，也不知道是何见辰好心办坏事，还是小姑娘自己也没多想，两人就在路上同行了一小段。正巧就被蹲点的娱记拍了个爽。”
吴随扬眉，本能地觉得就何见辰那个精神状态，多半也没多想。
方舒回想这摊子破事都觉得荒谬，“娱乐圈这地方，谁咖位大谁有主动权。所以娱记就优先把照片发给他们公司。谁知道他们公司对接人发得哪门子失心疯，居然惹毛娱记，人家钱不要了咬死曝光。”
“本来曝光就曝光了，一场正常朋友聚会，当时的照片也就是卡了个刁钻视角，其实路上前前后后人不老少。要是直接就那么发了，大家互相一印证，屁事儿都没有。”
“可是，呸，”方舒吐了几颗柠檬籽，“他们公司不守江湖规矩跟我发癫玩阴的，居然反手买了我们家女艺人疑似法制咖的黑热搜。把一个普普通通的简单八卦，上升到需要舆情危机公关的地步。”
“上个月你还没来的时候，不是电话找过我吗，我一直没工夫回复你，就是忙这个破事儿。差不多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平息。最后我们家艺人本来已经进组了，就为这个事儿直接被退货换角，几个在谈的商务也直接停了。这个亏我可不能白吃。”
方舒冷笑一声，“我就找了几个利索的笔杆子，把何见辰过往和各种女艺人的绯闻做了个汇总大起底。也轮到他们尝尝四处灭火的滋味儿。”
吴随有点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那种“赶明儿个就反转了”的娱乐圈公案，没有真与假，甚至论不清是非对错。
他无奈地问：“那他们也猜到是你了？”
方舒极其坦然，“嗯哼，就跟我知道一开始是他们挑事一样。这圈子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藏不了多少秘密，大多时候都是打明牌。”
吴随有些心疼方舒，轻声问：“所以，你现在消气了？”
“我早都不会生气了。谁也别想气我增加我的乳腺结节。我就是让他们长个记性，以后要动我的人得先掂量掂量。”
吴随沉吟片刻道：“最后你们达成了双输结果。”
“这种时候，输就是赢。我得保护我的艺人，可能何见辰也是被牵扯进来的。但是利益面前没有无辜者，更没有对错。所以啊，这部戏我就不插手了。你自己凭本事拿下的，那你就顾好自己，群演工资两三百块钱，我就不抽成了。”方舒在电话那头语带揶揄。
吴随心思一动，半开玩笑地问：“那……如果我想离何见辰近一点，应该怎么做？”
“蹭镜头？不对……你是要追星啊？你喜欢何见辰那样的？”方舒想了想，调侃道，“那当群演也太费劲了，你可以去当他的工作人员、当他的搭档，或者，当他的金主啊。”
吴随呆：“金主？”
方舒在电话里大笑：“弟弟，你忘了自己面前摆着多大一份家业？只要你愿意，一年包三百六十五个何见辰那样的都能不带重样的！”
脑中回荡着这些话，吴随看着此刻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何见辰。
他斜靠在楼梯扶手上，眯眼半仰着头似乎在感受校园里拂过的清风。被建筑物镂空结构分割后的光正好照亮他的下半张脸和喉结。
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微微动了一下。
吴随不禁又想起关于“金主”、“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之类的词，脑中浮现的画面，是自己身边围着三百六十五个各式各样花枝招展的何见辰，再加上面前的这样一个喉结微微滚了一下的何见辰。
……
简直是从各种意义上都十分不堪入目。
吴随迅速猫猫揉脸恢复理智，心道即便要当金主也是为了让他给我当牛马挣更多的钱！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没有等太久，今天的《完美表现》外景第一条开拍了。
何见辰在楼梯之上，吴随和其他同学们被安排着三三两两地在路上经过作为背景板，经历了大概四五遍从“开始”到“停”的溜达之后，这一镜结束。
接着又是换其它机位的拍摄，群演们依旧扮演着各种背景板，一天的时间飞速过去。
群演们聊着天，说A组主演就在这儿拍一天，之后就是其他角色的镜头。
这让吴随逐渐着急了起来。
他可不是为了当个背景板挣200块钱群演费在这儿浪费时间的！
于是趁着再次换机位的准备空档，吴随离开了群演们乘凉的树荫，试着往摄影机前面显眼的地方凑……
然而一道阻挡线突然抬起来，负责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他和主演们远远隔开。
之后的空档等待时间里，他又尝试多次——
先是迂回策略试图从何见辰旁边经过正想清嗓子吸引他目光呢，结果何见辰的助理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正好撑个大黑伞把人挡得严严实实……
之后他又跟着灯光和道具身后假装工作人员一起去洗手间，眼看就要到何见辰面前，吴随连打招呼挥手动作都做出来了，结果几个粉丝恰在此时混进拍摄现场围住何见辰，把现场搅得一团乱，导演怒喊清场，吴随把手收回来挠了挠后脑勺。
累了，毁灭吧。
他是体会到主动当显眼包有多难了，反正他是干不了这活。而且一冷静下来，他这才对自己今天干的这一切感到匪夷所思。
他图个啥啊！
难道就为了让何见辰看见他换上了手机，逗他高兴一下？
“我感觉我就是有病。”吴随自暴自弃地回到贾南身边蹲下。
“嗯哼？”贾南正在看手心里刚搭讪交换回来的一串号码，“都市生活人人有压力，谁能没点病？刚开始追星悠着点，别那么上头。”
“我？追星？”吴随想了想，又看看远处的何见辰，极其无语地又加了句，“追他？”
贾南：咋的，说追星不对，改追他就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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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光影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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