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严在边上噗嗤一笑：“是啊，皇祖母，虎祖母怎能有犬孙呢，孙儿怎么会不行呢？”露出虎牙尖尖，抹了蜜似的梨涡勾起嘴角，倒像得了逞的狐狸，又可像只狡黠的狗，眼睛直瞟顾子安，双盏黑中带紫的水银碗里，盛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欢喜。
皇太后坐在攒花太师椅上，嗔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孙儿：“你说谁虎呢？”眉眼弯弯，倒也看不出半分生气，额上一红宝石映得老太太更加鹤发童颜。
太后在看齐严，齐严在斜眼睨着那人，眼里似有万般春光欢喜。
少年不知情缘，别离方知深浅。
外头的桂花味儿掀起璃珠串起的门帘，勾起细丝，细细听下，也有几分声响，荡了凡间。
季秋时节，松鼠含了满嘴的松子，偷油的灰鼠被捉了回去。
谁家狐狸谁牵走，谁的小夫君谁心疼，何况是个天仙般的人儿，齐严从小好奇到大，怎么会有这般干净修雅之人。
垂髫之时，顾子安尚且在齐国，那仿佛是他们初次相见，齐严穿上了唯一算得上是整齐的衣裳，在一众左容臭、右携玉的兄弟面前，显得格外寒酸。
他又不是听不到耳边人的窃窃私语：“你看他，没娘的孩子就活该这般寒酸。”他听得到，他不是聋子！他也听得懂，他不是傻子！只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楚国来了，他会不会跟着来。他若来了了，作为将军的遗子，作为将军府唯一活下来，应当在乾元带队处。
齐严踮着脚，左顾右盼，看不见那人，这人不是……乾元在哪，齐严在乾元队伍中没有看到他。
小小的齐严叹了一口气，失落地向逆光处扫了一眼，一人所站之处夺住了他脏兮兮的脸。
他只觉得这个站在楚国丞相身边的人格外好看，就是瘦了点，跟寻常的乾元似乎不大一样。隔得近了些，小齐严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眼看着这人就要走过御花园了，小齐严跌跌撞撞穿过一假山、穿过叠叠的桃花林，喘着气来到顾子安的面前，衣服不甚合身，齐严的小短腿被绊了一下，他索性一把抓住顾子安的袍摆，睁着一双大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语气很是急切，动作话语也……
很是失礼。
旁边的苏羲皱了皱眉：“子安，随我走。”
独独顾子安扶起了他，按着他的肩膀：“我叫顾子安。”
以后可得当心了”嗓音是极其清淡好听的，你听过山涧的泉水吗？就是这样。说着拿出一块绣了昙花的帕子替齐严细细擦了被鹅卵石咯着的手。
长大了也是如此，齐严还记得跪国都途中，路上被人行刺，顾子安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纯素色浅绿的帕子。
顾子安皱着眉看他的伤口，低沉着声音道：“有点疼，忍着点。 ”
那上面是有青草味的，不压迫，却硬是勾得人去想。
顾子安绑着个高马尾，一头青丝被银色绞金发扣束了个干净，黑白琉璃瞳被漆黑湿润的睫毛盖住，着得是正装，称得腰身笔挺，劲受不失力气。
薄唇一张一合：“他待臣极好，请皇祖母放心。”
连太后也喜欢得紧：“该改口了，随齐严自称孙儿也行。”
齐严微微低头，露出一寸脖颈，领口是衬得金线的红领子。
绕是嘴上说瞧不上坤泽的齐严也不得不偷偷瞄了一眼，再几眼。此时此刻，怕是大罗神仙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话说回来，昔日堂堂一前线将军居然被久居宫中的老太太惹得手足无措、耳根通红，齐严本着自己说服自己的话——顾子安不过勉强算得上知己，等我寻到他，不过好聚好散，说不上萍水相逢，但也不必有太多牵绊。
“皇祖母，您的孙夫累着了，孙儿先带他回府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您。”齐严笑嘻嘻地跟老者撒着娇，不似沙场征战的决绝，不似跟顾子安在床笫之间狼般的征服，只存了晚辈同长辈谈话时，仅剩下的孩子气。
这人嘴上不饶人，说起骚话来，那是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可到底是顾着顾子安的薄脸皮的，找了个法子想带走顾子安。皇太后坐到太师椅上叹了一口气：“果然，新婚燕尔的小夫夫还是心疼彼此的。”将嘴角往下拉了一下，又提起一双笑得出了褶子的眼：“去吧去吧，回家好好儿过日子。”
季秋时分，隔着窗也能听得外头的秋风，最是听不得老者在这般时节说这般的话了。
顾子安心下莫名一酸，对着齐严道“你先走吧，我留下来，一会儿你过来找我便可。”一双眸子抬起，少有的秋水剪眸，映着旁边的花瓷，跟齐严隔着两步，硬生生勾去了那人的魂。
齐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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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继续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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