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去,没有一个城池的门是合着的,楚国大开城门,极其有诚意的“和谈”,更无一个是男儿。
顾子安整日被缚在软轿内,听着流民绝望的哭泣,丈夫卖妻卖女,老妪蹒跚着步子,沿途讨要的是硌牙的馒头。
顾子安阖上了眼,睫毛湿润,靠在了窗边,很是疲惫。
顾子安现在进入了易感期,他也只是压制住自己的信息素,丝毫不肯用抑制剂,像是想要证明什么般倔强。
他想过自己马革裹尸,想过自己凯旋,唯独没想过自己听着黍黎的悲痛,就这样,前功尽弃。
浩浩荡荡的大军扫过悲寂的城池,顾子安不肯进食了,就算被灌进去,也是吃什么吐什么。
齐严也只是随了他去,短短三天,顾子安已经瘦削了一大截。
群豺乱街,顾子安的国都被践踏,在敌人的铁蹄下毫无还手之力。
老皇帝依旧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听得要献出宫中美人儿之后略有不满,却也被苏羲三言两语说得展了眉。
宫中尽是靡靡之音,哪里是商女不懂亡国恨。
“吾儿子安,年少轻狂,非得出去带军跟齐国对抗,他娘走得早,是我给惯的。”老皇帝抖着一身腐烂气息对齐严谄笑着。
顾子安坐在下位,也不装恭顺的模样,手搭在案桌上,看也不看上位的虚与委蛇。
“子安,去,给齐将军陪个罪,咱这事就差不多了了。”
齐严好整以暇地看向顾子安,顾子安皱着一双好看的眉,端起金鎏杯,遥遥一举杯,惩罚自己一般饮下了整杯。随即脸展出粉红,一直红到耳根。
无视老皇帝的不满,苏羲:“哈哈哈。”
三声几分爽朗的笑吸引了大部分的人注意力:“齐将军,不如就这个机会,共结秦晋之好。”
说着便拍拍手,一队坤泽美人走了进来,老皇帝脸上有贪婪之色,看了看齐严黑了下来的脸色,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得当,也顾不上斥责顾子安了,连忙附和着苏羲:“将军啊,这是我大楚最极品的坤泽了,出身优越,容貌姣好。”
齐严侧过头,脖颈处的青筋炸起,瞥了眼脸上酡红的顾子安,这人明明喝不得酒,这是在作死。顾子安看着惊慌失措的贵族坤泽,捏着酒杯的手上了几分劲。
荒唐屈辱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幕降了下来,顾子安坐在房内,丞相苏羲派人通传,顾子安纵使万般抵触,也只得在晚上接待了这位位极人臣、几乎是一手毁掉了大楚的奸佞之臣。
“子安,你受苦了。”苏羲展着一张似乎如释重负的脸。想要揉揉顾子安的脑袋,眼前这个几乎是生来便排斥他的人不出所料的避开了。
“义父,为何不供粮,为何要和谈。”顾子安抬着眼看这个几乎从小疼他到大的义父。
苏羲提茶盏的手微乎其微的顿了顿:“因为你父皇不允。”
顾子安心里什么都知道,明明是他允许自己带兵去打这场仗,明明也是他决定断了一切供给,暗地里破坏军心。
面上依旧冷着一张脸,顾子安静默着不语,却实在敌不过苏羲的眼神——想要透过他看什么似的。
思许会,顾子安还是开了口,声音说不出的少年清冽:“义父,没什么事我便要安寝了,明日还要上朝。”
苏羲像是从什么中猛的被惊醒,回过了神,眼色阴沉了下来,顾子安有那么一瞬间讶异。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虽然自己一直对这个义父不冷不热,可是他却始终宠着自己,也不能说是宠着,倒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从来不曾露出这般危险神色。
苏羲转过神对顾子安道:“早些睡,少看些书,当心累着了,你有义父呢,无需那般累。”
顾子安勉强按礼道了谢,送走了人。
窗外翠鸟鸣叫,叽喳一夜。
翌日清早,顾子安着蟒服,一步步走入大殿,看到站在最前、最右方的苏羲,顾子安淡淡颔首,一双清俊的眼写满不甘与本不该有的自责。
殿前,顾子安跪在地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了下来,他实在喝不下去那一杯屈辱的“和谈酒”。
“父王,请让儿臣将功赎罪。”
顾子安叩头在地,几乎是流着泪恳求:“父王,国土一寸不可少啊。敌之欲无厌,而吾国之地有限。父王,请三思,万万不可和谈。”
楚王浑浊的眼里写满了莫名的情绪,一本边角极硬的奏折狠狠砸在了顾子安的额头上:“你给我退下,不争气的东西。”
“禀报父王,儿臣觉得,不如就派三弟去当做使者交接,一来可显我楚国气度,而来可显我国求和平之诚意。”
太子上前一步,似乎很真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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