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衍记得辛简曾说起过，他右手无名指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突然多了颗颜色很淡的小痣，后来还越来越明显了。
沈迟衍牵着他的手仔细看过，小痣就在辛简修长劲瘦的无名指第一个指节最中间的位置。
“以后如果戴戒指，不正好在这里？”沈迟衍曾轻轻慢慢地按捏着辛简的无名指，意有所指地问过。
沈迟衍还记得辛简当时故意收回手从他怀里跑开，还说他：“婚都没求，就想拿戒指套我？沈警官可真会想。”
而在沈迟衍准备求婚的那天，辛简离开家后再也没能回去。
直到今天，沈迟衍才重新看见那颗原本应该在他选好的婚戒下面的，属于辛简的小标志。
*
唐黎和洛斯宇一人提着几大杯奶茶回到射击训练室外面时，加练的同学已经到了。
他大概扫了一眼就知道差人，那个叫林正的Alpha还没到。
“他不会来了。”一个Omega接过唐黎递过去的热奶茶，出声提醒他。
“怎么呢？”洛斯宇问，“吴天天，他跟你们说什么了？”
吴天天接着解释道：“他说看见许老师开车离开学校了，下午肯定是你带着我们练。”
唐黎点了点头，笑着招呼大家：“还不到两点，大家先喝点热饮。”
“下午我们训练三小时，晚上一起去吃火锅怎么样？”
“好啊，上次去吃得还挺满足的，那儿的毛肚可太美味了！”
“我已经闻到火锅香味儿了！”
“听说你们每回跟唐黎一起去，老板都会多送两个菜。今天我总算赶上了一回。”
早上都沉默着不敢多说一句话的Omega们现在都活跃了起来，喝着奶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天。
他们是洛斯宇的同班同学，也都找唐黎请教过问题。次数多了都知道唐黎的性格很好，讲解也通俗易懂有耐心，慢慢地大家相处起来也越来越融洽。
选择报考警校的Omega都有自己的警察梦。只是各种限制也是客观存在的，他们没办法人人都成为唐黎。
但大多数人都很佩服能在射击、擒敌、近身搏斗这些课程上也赢过所有Alpha学生的唐黎。
唐黎很愿意帮助大家，也多次为Omega们出头。隐隐的，唐黎这个名字逐渐成了大多数Omega的主心骨。
看着和大家说说笑笑的唐黎，洛斯宇突然意识到，在沈迟衍面前时，唐黎好像不是这样的。
但再往深了想，他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同。
“两点了，我们进去吧。”
唐黎准时带着大家进了训练室，看大家戴上耳机后便一个一个帮着纠正他们的姿势。
从举枪、瞄准到扣动扳机，每个环节都需要保持很好的手感和状态，才能保证最后那个结果。
而除了不断重复加深记忆，也需要找准每一个技巧和要点，不然就只是把不完美不合格的动作重复无数遍而已。
集中大量的重复练习让大家都很累，但他们还记得今早林正说的话，都憋着一口气。
直到出了射击场，他们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才慢慢松下来。
“唐黎，为什么好像不管怎么练你都不觉得累啊？”吴天天揉着右肩问。
他看见唐黎的腰背笔直，站那儿练了一天下来跟早上的状态也没什么差别。唐黎原本就比他们都高，这会儿看起来就更挺拔了。
吴天天和其他Omega现在都在按腰揉肩放松僵疼的肌肉。
唐黎拽着已经放弃挣扎的洛斯宇往前走，想了想，如实说：“可能习惯了？”
“……这是我们也能拥有的习惯吗？”洛斯宇哀嚎着。
唐黎了解洛斯宇的情况，所以他是唐黎的重点关注对象，今天唐黎是让他掐着极限在练。
“你们平时在电脑前坐得更多，身体素质可能不容易跟上。但其实多练练还会有提升的，只是因为平时常觉得达标就够了。”
唐黎说得很直白，大家也都知道他说得对。
许老师之所以被称作那个例外，就是因为他对上射击课的Omega学生们要比对Alpha还要严厉。
其他和体能、体术相关课程的老师对学生们也是两套标准，但对Omega的要求会比Alpha的低。
身体上的训练和提升是有一致性的。所以大家能安全通过其他课程的水平，换到射击课这边来就会不够。
“举个反例，林正是Alpha，身高、体力都不差，但他这次的得分不照样排在好些Omega后面吗？”
唐黎斟酌着说法。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极端个例，但其实除了我之外，还是有很多Omega可以在体能、体术方面赢过Alpah。只是你们也觉得那是特殊情况。”
他看向吴天天，问他：“上学期擒敌课的期末考试，你不就把那个Alpha制服了？”
唐黎听洛斯宇说起过，他们班一对一考试时少了个Omega，老师让隔壁刚考完的一个Alpha做吴天天的考试对象。虽然赢得不算容易，但吴天天还是成功了。
吴天天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那天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会挣不开我。”
“看吧，还是觉得是特殊情况。”
唐黎摊摊手，做了个“果然如此”的动作。
“总体上，Omega的确比不过Alpha的身体素质，这是先天因素决定的。但并不是所有Omega的上限都比不过Alpha的下限。”
话说到这里，唐黎也不再往下了。
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未尽之意——在这之中，其实完全有可以超越的空间，只是过程会比较辛苦。
大家明白，相比其他Omega，自己为了进警校，为了在警校顺利读下去，已经付出了很多努力。
但如果和一名Alpha警察比起来，这些努力带来的结果还不够。
是原本从未招收过Omega的警校里有些标准因为他们而下调了，他们才能在别的考试里安全过关。
唐黎没有立场要求大家都去走更难走的路，也不是个习惯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别人的人。如果不是吴天天问起，他又还记着早上林正的话，唐黎也不会说这些。
唐黎知道他为了追赶极限付出过多少，而最初他迫近自己的极限是为了活命。
这顿火锅没有之前那么热闹，除了因为身体上的疲累，大家好像还都在思考着什么。
吃饱后，看着手边深色的酸梅汤，唐黎也有些出神。
曾经非常疼爱唐黎的唐茂生第一次对他动手，导火索就是唐黎收下了邻居婆婆送来的一壶酸梅汤。
那是酷暑中的某一天，十一岁的唐黎被反锁在家里。屋内没有任何食物，唐黎只能像之前每个周末一样，等着出门赌博的父亲深夜带饭回来给他。
邻居婆婆给家人煮了酸梅汤，想起隔壁的可怜孩子今天过生日，便用汤壶给唐黎装了些过来。
送不进门，她只能把酸梅汤放在门口，隔着门提醒唐黎等爸爸回来了拿进去。
那天唐茂生输了很多钱，回来时醉醺醺的。问清门口的汤壶哪儿来的后，他突然就发了火。
狠狠地把汤壶砸在墙上后还不算，他一脚踢向默默收拾残局的唐黎。
看饿了一天的儿子捂着肚子无力地躺在墙边，唐茂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手指颤抖着指向他，最终什么话都没说，摔了门又离开了。
缓过最沉的那阵疼，唐黎才挪过去捡起邻居婆婆送来的汤壶，喝干净还没洒完的那点儿酸梅汤。
混着眼泪的酸梅汤，是唐黎十一岁生日那天尝到的最甜，也最酸的东西。
后来唐茂生喝醉后便一次又一次对唐黎动手，下手也越来越狠。家里的衣架、扫把、鸡毛掸子，他拿到什么就用什么。
他痛苦的灵魂和人生似乎能从这样的行为里得到发泄和缓释。
那时的唐黎只是个小孩。他能想到的不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体力差距，而是如果他没能力保护自己，可能会成为社会新闻上被父亲打死的未成年。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撑起自己的人生。
还好，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和更多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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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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