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玩闹片刻后，陈英派人来叫她们回去。
没再琢磨剑的事儿，心中郁闷也消散了不少。陈随安恢复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拉着萧婵去吃烤肉。
主营帐前面的空地上搭起火架，陈英拿着一包肉串翻着面的烤，肉香味伴随着柴火气，馋的两小只蹲在陈英身侧直流口水。
“慢点，还没烤熟呢，去拿点盐巴过来。”
陈随安赶紧起身去拿。
等几撮细盐撒上，肉香味更盛。
边关苦寒，供应的粮食又推迟了那么久才送来，这周围的兔子老鼠估计早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萧婵看着手里陈英递过来的肉串，一时竟有些下不了口。
这些东西，这位女将军要攒多久？这种没来由的好，她最不敢受用。
“怎么不吃，这肉凉了就不好吃了。”陈英看她盯着肉发呆，出声提醒道。
萧婵抬头，把手里的肉串递上前：“英姨先吃。”
陈英失笑，眼神中尽是慈爱：“吃吧，多得是，饿不到咱们。”
她转头继续烤着食物。
身边，萧婵的心情还是烦闷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能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置身事外了，甚至开始期待这里变好，开始默默祈祷着战乱不要发生。
肉串很好吃，虽然从小就是山珍海味的养着，但萧婵就是觉得这不起眼的东西好吃。
吃完东西，午后萧婵都习惯小憩一会儿，前些天舟车劳顿，初来乍到的众人也不熟悉这里，萧婵的休息一直都不好。
现在混熟了，整个人蜷在床榻上，像只懒散的猫儿一样酣睡。
期间，谨姑来给她盖过两次被子，萧婵丝毫未察觉。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谨姑冷若寒霜的面容也逐渐温和，她坐在床尾静静注视着萧婵，想着来时的不容易。
一个时辰后，床上的人儿幽幽转醒。
萧婵揉着眼睛坐起来，下意识地喊到：“谨姑！本宫要喝水…”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女，低着头奉上茶水。
“姑姑说她有些累了，公主醒来不必寻她，自己娱乐就是。”
萧婵接过茶杯，也没有再细问，挥手让侍女把棋盘摆好，自己又对着棋谱研究了半天都残局。
“不好了，公主！”
帐外忽然传来侍女焦急的声音。
萧婵落子的手一顿：“进来。”
侍女慌乱的跑进来跪下，哆嗦着说道：“公主快去看看吧！谨姑姑她晕倒了，现下不省人事！连御医都没法子了！”
“什么！”
萧婵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自己现在只穿着里衣，丢下棋谱就跑了出去。
谨姑的营帐里她不远，也就是一拐角的功夫。
萧婵一路上好似丢了魂，闯进帐内呆呆地看着跪在床边的御医。
“怎么样了！”
御医皱眉回答：“回公主的话，这谨女官的脉象时而强劲，时而微弱，臣行医二十载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萧婵红着眼直接一耳光打上去：“怎么叫无能为力，你这种废物是怎么当上御医的！再敢误诊，本宫要你的命！”
御医捂着脸磕头：“臣，臣实在不知该用何药，现在只有先用参汤吊着女官的命，其余的臣还要翻翻医书。”
萧婵此刻双腿无力，她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会呆呆地看着床榻上，面色惨败的谨姑。
无助的窒息感覆盖周身。
萧婵的眼泪婆娑，拼命想要自己镇定下来。
脉象混乱，气若游丝，面色惨败，朱唇似血…
萧婵猛然想到什么。
“拿水来！快去倒碗水！”
她转身怒吼。
侍女们也是赶紧手脚麻利地端着水跑过来。
“公主，给。”
萧婵把碗放到床上，着急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倒了许多药丸进水，没有勺子，她直接上手和着水碾碎。
“都愣着干什么！把人扶起来啊！”
侍女们上去扶坐起谨姑。
萧婵努力控制着情绪，边哭边轻轻喂药水给她。
人昏迷着，近乎已至将死，萧婵看着喂着撒着的谨姑只掉眼泪。
一直让侍女准备了几碗水，佐着药丸碾碎服下，谨姑的脸色才从苍白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
看人好了一些，御医上前把脉。
“嘶，怪了怪了，公主这用的什么仙丹，这脉象竟然恢复平稳了。”
萧婵擦了擦眼泪，转头吩咐：“去用本宫带来的百年参，用鹿茸红枣喂了汤端来，要快！”
侍女：“是。”
萧婵转头凝视御医：“今日之事，你就当不知道，要是敢泄露出去半字，本宫灭了你全族。”
御医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谨姑到底为何如此，慌忙中叩首：“公主放心。”
处理好外面的事，萧婵遣散了一众侍女，一个人跪坐在床边，拉着谨姑的手小声抽泣。
.
过了很久很久，谨姑眼皮微动，幽幽转醒。
“哭什么？”
见她清醒过来，萧婵瞬间情绪崩溃，她大声吼道：“为什么要服药！你知不知道这药一旦沾上治不好的！母后明明答应我不给你下药的…”
她瘫软在地，又气又恨。
谨姑强撑着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去把我梳妆台上的盒子拿过来。”
萧婵生着闷气，走过去拿上盒子就扔到床榻上。
谨姑无奈摇头，随后抬手拔下自己的簪子，转开机关，拿出一把小钥匙。她将盒子打开，放到床边。
萧婵看过去，那竟是满满一盒子的药丸。
“这是什么？”
事到如此，谨姑也觉得不必瞒她：“这是我攒下来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突破自己不吃药的极限，现在，就算是七日服药丸也可挺过去。
“公主，若有朝一日你不再想受娘娘桎梏，这里的药可保你五年安康。”
萧婵心疼地掉着眼泪：“我用你替我想吗！不吃药会死的！我那么听话！就是为了自由！现在连你也中了蛊毒！我要怎么救你啊！”
谨姑轻笑：“我不需要公主费心，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今天只是日子没控制好。”
萧婵：“控制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了…”
“公主。”
“干什么！”萧婵抬头怒瞪着她。
谨姑凑近替她擦了擦眼泪：“不要哭了，我不会死的，我会一直陪着公主。”
这么多年的教导，萧婵早已将她视为亲人。只要有谨姑在，萧婵的心中永远会保留一丝善念。
萧婵低头呆愣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一丝决绝。
她不会再坐以待毙了，这种为人鱼肉的日子她过够了！她要权利！她要至高无上的权利！
萧婵调整了一下呼吸：“你好好休息，我让她们给你熬了补药，这两日你不用侍奉了，我身边还有乐恪呢。”
谨姑神色恹恹：“嗯。”
从帐内出来已是深夜。
萧婵抬头望着天空，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次这么无助的时刻了。
“呵…”
萧婵哭中带笑。
她可是皇后的亲生血脉。
她会比皇后更加疯狂。
.
两日后的清晨。
赵长元几人拿着草拟好的回城路线来找萧婵商议。
彼时萧婵正在专心习字，也没了与他拌嘴的兴致。
来的只有赵长元和徐程渡两人，萧婵抬头瞟了一眼，方庭云果然开始躲着自己了。
赵长元摊开标记好地图：“我们先从侧边山脉绕过去，这点我跟陈将军商量过了，她会派出一支队伍来给我们探路，剩下的，我们走水路安全，慢是慢了点，但我们人多，目标太大，陆路相对来说没有水路安全。”
萧婵放下手中的笔，眸光淡淡：“你们定就好，本宫会留在此地，替父皇守着边关。”
“哦。”
“啊？！”
赵长元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萧婵：“金口玉言，何谈玩笑。”
她突然说要收在这里，赵长元的眉头简直要拧成了麻花。
“昭阳…你疯了吧？这可是边关！是要出人命的！皇后娘娘和陛下知道你出这幺蛾子吗！”
徐程渡震惊不已，但他身份地位不如赵长元，低着头没敢说话。
萧婵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赵长元，你虽然蠢笨，但好歹是与本宫从小相识，本宫驻守在这里，是要稳定军心，你的任务是安全的把他们带回去，其他的你无需多问。”
赵长元沉默。
“知道了，我回去整顿一下，明日就带他们起程。”
萧婵：“去吧。”
赵长元走了，徐程渡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那个勇气，跟着他默默离开。
安排好了这边，萧婵回过身坐下，研墨提笔，将写完的信装好密封，唤道：“乐恪，你过来。”
乐恪刚刚一直在门口守着，现下听见呼唤声也是快步走来。
她比刚刚当差时机灵了很多，谨姑教的很好。
萧婵将信封递给她：“你去，给了禁军首领，让他亲自交到母后手里，不可懈怠。”
乐恪：“是。”
萧婵失神地看着桌上的字，不一会儿又觉得想笑。她大约真的疯了，也好，只有疯子才能将这天下搅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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