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余晓安如往常一样，脚踩高跟鞋头顶大波浪，身上一套得体的职业套装，手里捧着冰美式，迈着飞快又坚定的步伐走进律所，带起一阵香风。
她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总是充满干劲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昨天熬了个大夜。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余晓安本以为自己是来得最早的，直到看到了她的徒弟，一个板正的背影坐在工位上，正埋头扎进电脑里看着什么。
她悄悄绕到黄朗身后，一字一句念出他的屏幕上那几个大字：“网络诽谤罪......”
黄朗被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摔下椅子，缓过神来喊了句：“安姐早。”
“咋啦？网上有人给你造谣了？”余晓安忍不住八卦。
“没有，是我......”黄朗脑海里闪过好几个称呼，都觉得不合适，他顿了顿说，“以前......一个认识的人。”
“哦~”余晓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看这小子吞吞吐吐那样，肯定有猫腻，她故意道，“听起来和你不大熟嘛？那你这一大早的蹲这查资料是干什么？想转做诉讼啦？”
“没没没，”黄朗听她这么说赶紧表忠心，举着手发誓，眼神无比坚定，“老大在哪我在哪！”
余晓安挑挑眉，满脸写着“我不信，你少来这套”。
现在是老实巴交乖乖听话的实习律师，等转正后，一个个恨不得起飞了。
不过余晓安理解，都是这么过来的。实习律师做得基本都是些“dirty work”，打印、装订、跑腿，更有甚者要帮带教处理私事，如接送小孩上学校、辅导功课等等。
当然，她不喜欢那种风气，更不会助长。
黄朗是个聪明勤奋的小孩，余晓安用着顺手，也挺起喜欢的。至少在实习期内，作为前辈她愿意多教一些，带带他。
也算是师傅领进门，至于后面怎么飞，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真的，只要您不赶我走，我想一直跟您。”黄朗说得诚恳，用那水汪汪的眼睛看她，那模样看得余晓安都差点相信了。
“做非诉钱赚得多啊，我才不走呢。”黄朗笑嘻嘻道，他点击右上角的叉，关掉了“网络诽谤罪的相关案例”页面，坦诚道，“不过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它才选的法律专业。”
“当时网上传什么了？能让你这么毅然决然选定自己职业生涯？”余晓安半开玩笑半好奇道。
“老早之前的了，人和事都记不太清了。”但凡提到他，黄朗的嘴自动开启瞎扯模式，好像这样就能骗过别人，也能骗过自己。
“但我记得那种无力感，太深刻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是律师就好了。惩恶扬善，守护公正。”黄朗说完自己都笑了，“是不是听起来挺傻？”
“不会，这很好。”余晓安摇摇头，难得没有打趣他，反而颇为感慨地拍拍他的肩，眼前的是黄朗，眼底看见的好像却是从前的自己，被遗忘了很久的青涩脸庞，只说了四个字，“不忘初心。”
......
最近余晓安接了个尽职调查的项目，初期还不算很忙，晚上十点半就让黄朗下班了。
黄朗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戴上蓝牙耳机，随机找了个欧美流行歌单，播放。
他压根听不清里面在唱什么词，就听个旋律，还有人声。
最好是外语的人声，这样他听不懂，可以不受干扰在心里想自己的事，又不觉得孤单。
“等等......”
黄朗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大概不是找自己的，在芙花路这带他没什么熟人。
黄朗头也不回，迈大步子快速往地铁口走。
李卿月真的服了。这人练竞走的吗？
她反手托住后背沉重的电脑包，踩着那双硬邦邦的皮鞋，上演50米冲刺跑。
黄朗看着身前这位刘海劈叉，喘着粗气的姑娘，他满脸疑惑，这谁啊？
“你不记得我了？”李卿月激动道，眉毛都飞起来了，“我实习跟着也哥的！你以前不是经常给我们送外卖嘛！”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总是跟在陶也一辆车回公司的。
有时陶也太忙，就她们俩下来取外卖。
她们还时常八卦自己和陶也的关系，当然黄朗嘴严啥都没说。也算是无聊送餐途中的一点小乐趣。
“是你啊。”黄朗认真看了看眼前的人，虽然跑得很狼狈，但浑身上下的气质，都不是从前那个青涩的小孩了，完全是一个城市CBD干练打工人的模样，他笑笑说，“好久不见，都认不出来了。”
“你才是好嘛！看你这一身行头，最近转行啦？”李卿月好奇道，看到这张脸，她脑海里总能浮现出那件永恒的灰背心，还有里面小麦色的健壮肌肉。
“考了个大学，最近在律所实习。”黄朗说得轻松。
李卿月听完震惊眼睛都瞪大了，心里暗暗感叹果然外卖行业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他们上次联系，还是陶也住院的时候。当时是黄朗接的电话。
打完那通电话，李卿月再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陶也的消息。
电话再也不通了，微信也不回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到她看见枓音上那些被疯传的视频，复健室瘫坐在地上的陶也，露在外面的尿袋......
哪怕心里已清楚他大概率是怎样的情况，李卿月还是心存幻想，毕竟陶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不忍见这样的好人受难。
“也哥他......现在好点了吗？”李卿月小心翼翼问。
“不知道，我有段时间没见他了。”黄朗答道。
他说的是实话，从高考结束到现在，他俩再没见过。
可李卿月不这样想，听这语气，这俩人就是很熟，不是情侣也是关系密切的朋友，还嘴硬不承认。
李卿月试探道：“你俩吵架了？”
何止啊。
黄朗哼了一声，冷笑，没说话。
哦！！这表情，就是默认了。
李卿月点点头。这回终于把三年前的“我的帅哥带教和外卖小哥在一起了”的瓜给吃透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向大洋彼岸的方萌播报这一则消息。
但李卿月忍住了，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其实我在地铁口见到你几次，喊你都没听见，今天可算抓住你了。这封信我一直带在身上，”李卿月说完拉开她的电脑包，递给黄朗一个牛皮纸信封，“麻烦你转交给也哥吧。”
黄朗想开口拒绝，因为自己压根不知道陶也在哪。
李卿月看出来了，还是把信塞给他，说：“我想，你见他的几率总比我见他的大。而且你是律师，这封信放你那或许能起点作用。”
听她这样说，黄朗好像没有推辞的理由了，好奇心驱使他收下：“什么信？我可以看吗？”
“看吧，写信的人说可以。”李卿月顿了顿，扯起嘴角，觉得唏嘘又可笑，“她还说你们可以告她，她愿意接受应有的惩罚。”
李卿月说完摇摇头，冷笑一声，喃喃道：“可说什么都太迟了......”
地铁口熙攘的人群，拥挤而吵闹，黄朗独自站在那，看完了那封信。
他把它留下了，揣进包里，放进最里的夹层。
黄朗戴上耳机，律动的节奏冲击着鼓膜，他侧着身子挤上了依旧拥挤的三号线，消失在满是疲态的车厢里。
就像李卿月说的那样。
太迟了，太迟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加更了两章哦，宝们请往后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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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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