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底，一股由北至南的冷空气直下，吹跑夏季最后一丝热气。
李卿月托腮望着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心里十分不舍。
她喜欢这样明媚又充满生机的世界，哪怕有些燥热，却也不失活力。
太阳照在CBD的每一个角落，笔直的黑底路面画着清晰的黄白线条，车辆和行人有序行进着，中央公园的大草坪绿油油的，一切就像做工精巧的微缩模型。
这是夏天独有的，美好的世界。
秋风起时，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收到企业传来的第一份序时账。
再合上电脑时，就已经是春天了。
中间的6个月，是被偷走的时光。
她不会知道最近更新了什么日剧，不会知道是哪位歌手周五在体育馆开的演唱会，不会知道网上在流行什么热梗，不会知道今年秋冬的穿搭流行色是美拉德还是安可拉红。
一周七天早7晚2，被剥夺的不仅仅是睡眠，还有她的社交与亲密关系，看不到热闹的街市，感觉不到迎面吹来的风，尝不出饭菜是否可口，听不到斑马线的指示灯声响。
她身体和灵魂都被那一个个千分位符号填满了，勾不上的数、对不平的表、要不到的资料、回不来的函证、惹不起的甲方、带不动的实习生、清不完的Q、贴不完的附注、熬不完的夜、加不完的班......
李卿月光是想想就觉得要PTSD了。
在这种高强度高压力 离谱工作时长下，回家时已经凌晨两点，人都迷迷瞪瞪的，还要逼大脑高速运转去学去背CPA，简直是自虐。
每每想到这李卿月都很佩服陶也，他第一年入职，干着上市公司年审项目，自己还带小队做了其他几家公司，在此基础上一年六门把cpa专业阶段考完。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他的一天怕不是有48小时。
李卿月把视线挪回了电脑屏幕，打开内网，查收自己的排班表。
既然干得这么累，为什么不逃？
大概曾经有人对她说“你不适合做审计”。
却也有人身体力行告诉她“Never say never”。
山顶是怎样的景色，她选择亲眼看一看。
电脑屏幕上，右下角的某通讯软件的图标突然跳动。
今年项目分组情况出来了。
去年带她的经理已经离职，美美跳槽去某甲方企业当财务总监。
李卿月还不知道如今她的顶头上司是何许人也。
干他们这行的，老大真的太重要了。
她不敢奢求一个像陶也那样的引路人，只求大家配合顺利地完成工作。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低，实际上可不低。
李卿月深吸一口气，边祈祷着，边抱着电脑走向1号会议室。
推开那扇磨砂门，她看见会议桌前停着一架轮椅，阳光透过他的衬衫，勾勒出单薄的身影。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5年前，在国际金融大厦48楼的落地窗前，一个挺拔高挑的背影，那人未曾谋面却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他笑得温柔，说：“卿月你好，我是你的带教陶也，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现在他再也站不起来，背也不再挺拔，可李卿月却觉得很踏实。
仿佛只要他在那，心里就有底了。
“好久不见。”陶也朝她笑笑。
“也哥！是你吗也哥？！”李卿月激动得像一只上窜下跳的猴，瞪大眼睛反复向他确认，“你就是我的经理？！”
陶也点点头，挑挑眉开玩笑道：“是惊吓还是惊喜？”
“喜！肯定是喜啊！你不知道我还特意去庙里拜过，只求上天赐我一个好老大！我铁定死心塌地跟他干！”李卿月夸张地手舞足蹈，说完还念叨着“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改天我定去还愿”之类的。
“你少来，”陶也哭笑不得，几年不见这小孩怎么变这样了，当初那个眼神清澈的大学生去哪里了，他轻咳两声，淡淡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谁在实习生群带头喊我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啊。”
李卿月呆住，脚趾开始动工，简直要抠出三室一厅，内心崩溃咆哮：是谁！哪个叛徒出卖了她——
天哪要知道她们在里面谈论得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限制级话题......甚至还有偷拍陶也和黄朗照片做的表情包。
带教累死累活，她们磕生磕死。
李卿月简直不敢回忆，她只愿自己此刻钻进会议桌里面那个缝里。
“怎么不说话了？”陶也托腮抬头望她，笑笑，明知故问，他顿了顿说，“这里现在可只有你一个知道我的事啊，别等会又让我找着一个群，讨论我和黄朗谁的屁股更翘......”
“啊——不要再说了——我错了！我错了也哥！”李卿月尖叫道，她拼命捂住耳朵，听不下去了，不能再听多一句这种羞耻的话语。
救命啊原来陶也一直都知道！太阴险了这人啊啊啊啊啊啊！
她只能老老实实认错，在嘴前比划拉链：“我现在嘴超严，什么都不知道！”
威胁完小孩，陶也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正经介绍工作。
“接下来我们会做一个IPO项目，这个杨总应该跟你讲过了。”陶也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日程，提醒道，“会比较辛苦，不像年审那样有淡季忙季之分，全年都是9127。”
“知道的，是我主动申请去做IPO的。”她眼里很坚定，笑笑说，“既然干这行了，不去摸摸最上面那些东西，好像说不过去。”
陶也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种欣慰感。
他领着当年那个懵懂的小朋友打开第一张底稿，后来分开的日子里，她有在好好的成长，一步步往上走，踏踏实实的，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如果未来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直接和我沟通，比如想做新的科目，想自己出些小报告，都可以，我教你。”陶也说道，他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平静却充满安定的力量。
“谢谢你，也哥。”李卿月望着他，真诚道。
这句是发自内心的，能遇上这样一位良师益友，实属她的幸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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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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