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头也没抬,淡淡开口:“你唱得很难听。”
秦旭冉:“……” 重点是唱得好听难听吗?!
“而且,”于景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年级第一也翻墙’这句,事实陈述,没有艺术加工价值。”
秦旭冉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再次瘫倒,有气无力地哼哼:“没爱了……这个世界没爱了……连我最亲爱的哥哥都不理解我的痛苦……”
于景懒得再理他,低下头,开始面对那份让他尊严扫地的检讨书。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秦旭冉偶尔装模作样的抽泣声,以及于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于景写写停停,眉头始终紧锁。让他解物理难题他可以在十分钟内思路清晰,下笔如飞,但让他写这种充满套话和“深刻反思”的检讨,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他写了撕,撕了写,脚边的废纸团渐渐堆成了一个小丘。
而另一边的秦旭冉,在“悲伤”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认清了现实,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搬了个凳子坐到于景旁边,也开始对着空白的本子发呆。
“景哥……你写到哪儿了?”他探头探脑。
于景用手挡住本子,冷漠拒绝:“自己写。”
“哎呀,我就看看开头,找找灵感嘛!”秦旭冉嬉皮笑脸。
于景不为所动。
秦旭冉没办法,只好自己咬着笔头苦思冥想。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景哥!你说,我们能不能把检讨写得……与众不同一点?比如,用一种反讽的手法?或者,加入一些网络热梗?让它在悲伤中带着一丝幽默,在忏悔中透着一股不羁?”
于景终于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可以试试。看看马主任是会欣赏你的‘幽默不羁’,还是直接让你念五千字。”
秦旭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瞬间蔫了:“……那还是算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的“创作”中。
夜色渐深,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于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干巴巴如同嚼蜡的文字,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江郎才尽”。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秦旭冉,那家伙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口水都快流到他那价值五位数的限量版笔记本上了!
于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和文字搏斗。
不知过了多久,秦旭冉猛地惊醒,抹了把口水,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我写完了吗?”
于景懒得理他。
秦旭冉清醒过来,看着自己本子上那寥寥几行字,以及旁边于景脚边那堆废纸,再次悲从中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对着窗外并不存在的月亮,张开双臂,用一种朗诵诗歌的夸张语调:
“检讨!啊,检讨!”
“你是我青春里一道狰狞的伤疤!”
“你是周一清晨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用我颤抖的笔尖,蘸着悔恨的墨水,书写我年轻的罪愆!”
“啊——!”
于景忍无可忍,抓起手边的一个抱枕一一看起来像个潮玩周边,价格不菲,精准地砸在了秦旭冉的后脑勺上。
“闭嘴,写作业。”
秦旭冉被砸得一个趔趄,委屈巴巴地揉着脑袋:“景哥,你好狠的心……”
最终,在凌晨一点多,于景终于磕磕绊绊地凑够了三千字,虽然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假大空,毫无灵魂。而秦旭冉,在于景“冷酷无情”的监督和偶尔“施舍”一两个套话句式的帮助下,也终于鬼画符般地完成了任务。
两人累得几乎虚脱,瘫在椅子上,像两条离水的鱼。
“终于……写完了……”秦旭冉气若游丝。
于景看着天花板,眼神放空。想到周一要当着全校的面念这玩意儿,他感觉比连续刷三天竞赛题还要身心俱疲。
两人都累得够呛,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绞尽脑汁地“深刻忏悔”,实在是一种酷刑。
“不行了不行了,我感觉身体被掏空……”秦旭冉打着哈欠,眼泛泪光,晃晃悠悠地走向浴室,“景哥,你先洗我先洗?”
“随便。”于景坐在床边,看着摊开的两份检讨书,依然有种不真实感。他,于景,竟然真的写出了这种东西。
最终,两人先后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
秦旭冉的床确实很大,睡两个身高腿长的少年也绰绰有余。从小到大,于景来秦家过夜,基本都是和秦旭冉睡一张床。在秦旭冉心里,于景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分享一张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景虽然性子冷,但也早已习惯了秦旭冉这种毫不设防的亲近。
“关灯啦!”秦旭冉啪嗒一声按灭了卧室主灯,只留了一盏昏暗柔和的床头壁灯。他像只撒欢的狗子,欢呼一声扑上床,在柔软的被褥里打了个滚,精准地占据了靠里的位置,然后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大半地方,“景哥,快来!你的专属席位!”
于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床垫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秦旭冉常用的那种薄荷沐浴露的清香。
累极了的时候,即使是于景,也懒得再维持那层冰冷的外壳。他放松身体,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壁灯投下的模糊光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写检讨,比刷十套竞赛题还耗神。
身旁,秦旭冉却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电量。他侧过身,面向于景,黑暗中眼睛亮晶晶的。
“景哥,你说周一……底下会不会有人给我们扔臭鸡蛋?”他忧心忡忡地问。
“……”于景闭上眼,“睡觉。”
“马猴会不会故意让我们念两遍?”
“……”
“祁越会不会来看热闹?”秦旭冉突发奇想。
于景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他那种人,怎么会来看升旗仪式。”于景的声音带着倦意,听起来有些模糊。
“也是哦……”秦旭冉想了想,觉得有理,但又忍不住感叹,“不过说真的,景哥,祁越那天……真的好奇怪啊。他居然帮我们?还让你踩他手?他是不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味,“真的对你有意思啊?”
于景猛地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冷冷地瞥向秦旭冉:“你检讨没写够?我可以再帮你回忆一下翻墙的细节。”
秦旭冉立刻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闷声说:“我错了景哥,我睡觉,马上睡!”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悄悄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银辉。夏夜的微风带着花园里草木的清新气息,轻轻吹动着纱帘。
于景能清晰地听到身旁秦旭冉逐渐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这家伙,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睡得踏实。
但他自己,却有些难以入眠。
三千字检讨的羞耻感还在隐隐作祟。
周一公开处刑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盘旋。
而比这些更扰人的,是秦旭冉最后那句无心的调侃,以及随之而来的,那张戴着黑色棒球帽、嘴角噙着痞笑的脸。
祁越……
那个人的行为,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他的靠近,他的触碰,他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都像一团乱麻,塞在于景的脑子里。
“下次再见,可就没这么容易走了……”
那低沉带着烟嗓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于景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秦旭冉。他强迫自己清空大脑,专注于身旁人平稳的呼吸声,试图借此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的朦胧之间,他感觉旁边的秦旭冉像只八爪鱼一样,无意识地靠了过来,一条胳膊搭在了他的腰上,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梦话:“……小白菜……命苦……”
于景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只是在那片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而安稳的体温包裹中,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意识终于沉入了黑暗。
月光温柔,夜色静谧。宽大的床上,两个少年相背而眠,一个睡得没心没肺,一个在梦中或许还在与那份该死的检讨和某个扰人心神的三七分纠缠。
周末即将结束,而周一的“审判”,正在黎明的那一头,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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