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滕希挠了挠脸，顾左右而言他，“何聪呢？元宝一个妖在处理剩下的事情吗？小咪其实也就是和你闹着玩，不如先把它放了，咱们再好好聊聊？”
简直是要把能拉出来转移话题的人都说个遍。
秦之望疏懒地靠着墙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完，最后简洁地回复了一个字：“行。”随后挥手把小咪身上的束缚解了。
小咪落地还不服气地龇了龇牙，但它小眼珠一转，立马放弃了再挑衅秦之望，转而投入滕希的怀抱“嘤嘤嘤”地求安慰去了。
他体积大，即使是轻轻一撞也把滕希撞够呛，而滕希胸前的养魂玉就在这时荡出了衣领。
“……”
秦之望看清养魂玉的形状时，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像是抓握某些东西的惯性。
“好了好了，你们见面这么多次怎么还剑拔弩张的，都是同事要好好相处啊。”
滕希猛撸了一把小咪厚实的毛发，同时又忍不住想到，虽然秦之望每次说话看上去懒散敷衍，但无论是监护契约上有的条款，还是滕希私心希望他做到的事情，他都会乖乖听完，答应了就认真去履行。
每当这种和他散漫外表形成极大反差的乖巧出现时，滕希就有种想要挠挠他下巴再奖励给他一颗糖的冲动……
啊，这什么幼教老师的思维。滕希在内心唾弃自己。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诚实地从兜里掏出一颗果脯牛轧糖，投喂给秦之望，一边投喂还一边左瞅瞅右瞧瞧地问道：“这么古色古香的房子，你从哪找到的?不会又是什么伟人故居吧？”
秦之望等滕希撕开包装，才自然而然地从他手中咬过白色糖果，含糊不清道：“当然不是。”
他三两口嚼碎了糖果，继续道：“这座宅院有我设下的禁制，想必是我曾经的住处。”
“想必？你自己的住处还能忘?”滕希不解。
秦之望祭出妖核里的煞气，黑雾缭绕在指尖，如同一缕幽冥之火。
他忽略阴犬骤然警惕的目光，盯着指尖的黑雾懒散道:“这东西可不是摆设，受伤之后我的记忆被煞气侵蚀得七零八落，更早以前的事更是半点也记不起了。”
就连这处住宅，也是灌灌带着她那帮小弟在巡山时偶然发现的。
由于存在禁制，屋内的一切都还保存的好好的，半点看不出光阴的痕迹。只有堂屋桌上两杯凉透了的茶水，能看出当初屋主人离开时应该是极其匆忙的。
“你的记忆都没了?”滕希一愣。
他的反应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秦之望垂眸望向他，缓声道:“嗯，你听说过?”
滕希不答反问道：“被煞气侵蚀……是什么感觉？”
秦之望沉默了片刻，凝视着滕希，又想起那种天地间徒留自己的孤独滋味：“大概就是，你刚刚经历的感觉吧。”
说着他补充道：“受煞气影响，我的妖核会被动地去吞噬这些东西，比如你的痛苦，她的绝望。”
“……你的妖核能吞噬我的痛苦？”滕希惊讶地问道。这种情况和他自己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不止是你的，所有人的都一样，”秦之望满不在乎地说着，将黑雾翻腾的妖核托在手心，“因为它，我所见即可感。”
“……”
滕希忽然意识到，人类的苦痛郁愤是所有怨煞的起源，而秦之望能吞噬苦痛，那他妖核里绵延无尽的煞气该是承载了多少人的苦痛才转化而成的……
他的心口像是被重锤击打了一下，他只是共情一个人就觉得心力交瘁，不敢想象秦之望能与所有负面情绪感同身受会是怎样的痛楚。
难怪他要隐居于无人的深山，难怪以他的实力都无法像水脉一样把煞气侵蚀的部分抛弃断尾求生……恐怕那些煞气就像杀不尽的寄生虫一样，能够永无止境地在他的妖核内死而复生。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已经被他遗失记忆的那次受伤……
究竟是谁能让他伤得这么重？
“怎么傻了？”秦之望忽然凑近来，轻戳了一下滕希的脑瓜，“是不是后悔拒绝我了，如果想要摒除掉陈诗卓记忆带来的痛苦，我勉强可以帮你。”
“那你平时怎么办？”滕希喃喃道。
“唔？”秦之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滕希这是在担心他，他翻手收了妖核，扬眉笑道，“喂，你这是在小瞧我吗？”
他看着滕希，忽然心痒痒地扯了扯他软软的脸颊肉……咦，手感好好，再捏捏。
滕希：“……”
他无语地拍开秦之望在他脸上左拉拉，右扯扯的手。
“我对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秦之望放下手，顺便搭在了滕希的肩膀上，“吞噬完，就用妖力摒除掉累赘的情绪，我可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神……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帮你摒除？”
秦之望歪头看着他，对于这种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行为很是好奇。
滕希抿了抿唇，开口道：“因为那些情绪，来源于我自己。”
秦之望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很是疑惑地嗯了声。
“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滕希抬眸望向窗外的夜色，透过无尽的黑暗看到了被遗忘在世间，枯等着一个结局的自己。
他放不下。
被唤醒的好像只有这个执念，他在等什么，放不下什么，早已记不清了。
“这样说是不是很奇怪，”滕希回过神，尴尬地挠了挠头，“没头没尾的。”
“啊，”秦之望看着幽深的夜，懒散地回应道，“不会。”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那就去找，”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我会陪着你。”
“……”滕希怔愣了片刻，忽然问道，“为什么？”
秦之望疑惑：“嗯？”
“为什么你会陪着我？”滕希试探道。
“唔，”秦之望没有细想过这个原因，他蹙眉想了想，反问道，“你们人类做什么都需要原因吗？”
滕希被他问呆了：“呃，不然呢……”
“想做就去做啊，”秦之望理所当然道，“就像我想吃一颗糖——”
他从滕希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继续说道：“想吃就吃了，有琢磨原因的功夫，我吃都吃完了。”
“……”滕希放弃般地叹了口气，轻笑道，“你可真是随心所欲。”
秦之望权当他是夸奖，十分顺滑地问道：“所以你帮我除煞就能养好身体的原因是什么。”
滕希：“……”
“你说的，”秦之望垂眸看着他，轻飘飘地说道，“人类做什么都有原因。”
好家伙，在这等着他呢。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坦诚聊聊好了。
滕希想了想道：“因为你是特殊的……”
他还在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描述他的魂相、为秦之望除煞时能获得的大量功德金光、以及功德金光有助于修复魂相的关系时，秦之望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
人类喜欢一个人时，当然会认为那个人是最特殊的。
于是他老神在在地肯定道：“我知道。”
“哈？”滕希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魂相的事情，只有师公以及三局的两个人知道，功德金光他更是跟谁都没提起过，秦之望从哪里知道的？
“没有什么能逃过大妖的眼睛，你在我身边这些天，即使是想隐藏，也无济于事。”秦之望心想，哪怕是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逃不过大妖的双眼。
至于这几天跟着灌灌恶补她最爱的霸总系列短剧一二三的行为，秦之望把它归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有了解人类的爱情，才不会被花言巧语的人类愚弄。
即使滕希在他心里和花言巧语半点边都沾不上。
滕希……总是很真诚，偶尔才会笨拙地撒个小谎。
没有什么能逃过大妖的眼睛？那每次除煞的功德金光秦之望也能看到？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滕希问。
“如果你想让我装作不知道，那我也可以不知道。”秦之望善解人意地说，暗恋这种事情，是人类特有的矜持。
“……那倒也不必。”
滕希没想到大妖如此敏锐，秦之望既然能看到功德金光被自己吸收，那……
“关于我魂相的事情你也清楚了？”滕希问。
“魂相？”话题转得太快，秦之望一时没反应过来，“和魂相有什么关系？”
“因为——”滕希本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想到了另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原因等会儿再说，我也有想问的。”
秦之望不躲不闪地迎上滕希的眼神，示意他说。
“你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我在哪，是因为什么？”
在他没有召唤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他，滕希很感激，但同时也很疑惑，秦之望是依靠什么找到他的？
“不要说是这个护身符的原因，”滕希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在这之前你就可以找到我了。”
“……”
这次轮到秦之望沉默了。
他第一反应是滕希想起了什么，毕竟他胸前的养魂玉形状说明了灌灌的记忆封印似乎也没那么可靠，可他的态度也不像恢复了记忆……
“我们再怎么说，至少也算是朋友了吧？”滕希忽然问道。
“……”
秦之望收敛了随意的姿态，凝眸看向他。
“朋友分很多种，普通朋友之间有不能轻易分享的秘密、善意的谎言和观念相左的争吵，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滕希淡淡道，“可越是要好的关系，坦诚越重要……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滕希看着秦之望的眼睛，真挚道：“所以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会瞒着你。”
同理，他想知道的事情，秦之望也得诚实告诉他。
秦之望不避不闪，迎上滕希的目光。
这是滕希提出的一次交换。
以真心换真心，你敢不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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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以真心换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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