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
秦之望眉梢微扬，深邃的金瞳里装着滕希的身影，他稍稍俯下身，沉香甘醇的味道就笼罩住滕希，“我能时刻感应到你是因为——”
“你的血解开了我的封印。”
秦之望慵懒低沉的声音落在耳旁。
滕希愣住，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血？封印？
没等他问出口，脑中锵然一声脆响，记忆上的那把锁倏地坠落——
漆黑的山洞、压迫感十足的黑影、他滴血的右手以及金色的封印。
被强行锁住的记忆骤然袭来，滕希终于回想起前几次除煞时看到又忘记的景象到底是什么……
他被冲击得半晌说不出话，直到小咪担心地拱了拱他的脸，他才回过魂来。
滕希有些迷茫地开口：“所以……”
“嗯？”秦之望像平时一样懒懒应了声，只有紧盯着人不放的眼神泄露了他此刻的一丝紧张和忐忑。
“你根本，就不是白色小鸟。”滕希的语气有一种脆弱的破碎感。
“……”没想到滕希最在乎的竟然是这件事。
秦之望看他这模样，难得产生了些许心虚，他轻声道：“那只小鸟是灌灌。”
说着，他向窗外一伸手，原本在树上看热闹的灌灌瞬间解除自己身上的伪装幻象，朝秦之望飞来。她的翅膀扇动时，原本和叶子融为一体的绿色褪去，洁白中隐藏着金色细闪的羽毛显现出来。
她站在秦之望的肩膀上，眼神从滕希身上扫过，落在他怀里的小咪身上，然后居高临下，十分高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发出“啾”的一声鸣叫。
那神情能和秦之望有十分相似。
“……汪呜！”
被挑衅的小咪火速在滕希怀里团吧团吧，把自己刚被薅掉毛的小秃斑给隐藏起来，随后转头低吼着怒视灌灌，一鸟一犬之间的气氛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只是这次滕希也没有心情去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了。
他看了看灌灌，又看了看秦之望，双目失神地喃喃道：“我早该知道的……”
秦之望的原型果然不会是一只可可爱爱的白色小鸟！
可关注他原型是什么更像是下意识逃避其他记忆的一种选择，滕希心情复杂地与秦之望对视了半晌，任由山洞里的画面在脑内缓缓流淌。
忽然，伤口早已痊愈的右手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骤然恢复的记忆唤醒了遗忘的痛感。
原来秦之望是被符箓阵法封印在了深山，所以才对现世的事物一无所知；原来秦之望带着他走出森林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所以他才总是觉得他们之前见过……
脑中各种想法交杂，滕希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封掉我的记忆？”
但在问出口的同时，他已经有了答案。
扪心自问，当初的他肯定不会愿意去帮助一个妖怪，尤其这个妖怪还是用他的血破开封印逃出来的……
可秦之望体内的煞气只有他能净化，封住他在山洞里的那段记忆，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接近他。
于是在秦之望回答之前，滕希又道：“所以你主动接近我、与我签订监护契约、保护我都只是为了除煞是吗？”
“……”
无形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
秦之望沉沉地凝视着滕希，他敏锐地发现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没能抓住究竟是哪里不对。
毕竟大妖从不需要去揣度人类的心思，他更是从来都凭自己的喜恶自由行事，哪里需要去斟字酌句分析谁的话暗含什么意思。
滕希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秦之望只能开口道：“当初灌灌封住你的记忆，的确是这个目的——”
“所以，”得到答案，滕希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声音也冷了下来，“为了达成你的目的，我的记忆就能够被随意篡改？”
“……”秦之望似乎没想到会被滕希如此责问，一时间怔愣在那里，狭长的眼眸里划过几分无措的意味。
这倒让滕希想起解决水脉那天从三局出来，秦之望也是流露出这样有几分脆弱的神情，肯定地说他没有骗人……
哈！果然都是骗人的。
滕希说不清自己是因为秦之望承认接近他只是为了除煞而生气，还是因为自己的记忆被篡改而自己毫无察觉而感到被冒犯，但此时他也不想再去分辨。
他深深吐了口气，问：“我现在的记忆是不是完整的？”
发现自己的记忆都能被其他人修改，连自己的大脑都不再可靠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滕希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秦之望“嗯”了一声。
“好，那我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动我的记忆，”滕希顿了顿，接着道，“我不想以后总是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多了或者少了某些片段。”
说完，他拍了拍怀中的小咪，准备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他起身，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之望冷肃着一张脸站在床边，之前捆缚住小咪的妖力，此刻正一圈一圈在滕希的手腕上发着金光。
紧接着，金光没入床沿，把滕希的双手和床紧密连接在了一起。
“?！！”
滕希下意识往外挣了挣，双手却被更用力地捆缚在床上，他立马撑住床单坐直了身体看向秦之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想干嘛？！”
“你在生气。”秦之望沉声道。
“……”
滕希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干脆不再管被束缚住的双手，而是直视秦之望的双眼，不满道：
“对！我是在生气！怎么，一个小小的人类被大妖篡改了记忆，还傻傻地把你当做朋友，结果你只是为了除煞，哦，还有你的毕业证书才勉强和我相处，我还不能生气吗？！”
秦之望静静地听他说完，上前一步半蹲在床边，把手伸向他的脑袋。
滕希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却还是被他准确地按住了额心，下一刻，温暖的妖力从额心蔓延开来，滕希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体凉得可怕。
秦之望闭眼感受了一番才收回手，缓缓道：“别气晕过去了。”
滕希：“……”
这是挑衅吧？！这就是活脱脱的挑衅吧！
没等滕希再开口，秦之望说道：“我当初并不赞成灌灌封住你的记忆。”
“哦，是吗？”滕希可不会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那你本来打算怎么做？”
原本沉默着和小咪对峙的灌灌听到这，扑腾了一下翅膀想拦住秦之望，可惜动作慢了一步，秦之望已经诚实地说了出来：
“我本来打算用妖力威胁你给我除煞。”
滕希：“……”
灌灌：“……嘎。”
算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秦之望并未在意灌灌的捣乱，继续说道:“但我觉得不该这样做。”
并不是因为所谓的三界法则，而是因为秦之望潜意识中似乎知道这样做会让谁不开心，可这种直觉般的念头实在太匪夷所思，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这天底下能有谁让他在乎开不开心。
“无论如何，默许灌灌更改你的记忆是我不对，以后决不会再有第二次，”秦之望回想着滕希曾经给自己道歉的场景，又默默加了句，“我给你做大餐怎么样？”
“……”尽管不想承认，但滕希听到这，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还是被浇灭了些许。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太了解秦之望散漫外表下隐藏着的是属于大妖的漠然和高傲，正是因为实力足够强大，才会对什么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现在的退让，是因为他足够在乎，还有学着他说做大餐什么的……简直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
滕希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僵着声音道：“没有人道歉是把对方锁着道的。”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束缚就瞬间被解开，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
滕希起身推开床边的秦之望，喊了声“小咪”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勉强接受你的大餐，但今晚的除煞取消。”
“等等。”秦之望道。
滕希脚步一顿。
“大妖从不会勉强自己和谁相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秦之望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滕希身后。
浅淡却温暖的沉香气息围绕在滕希的鼻尖，让他有一种被这股气息拥在了怀中的错觉。
秦之望低沉和缓的声音落在他背后：“最初是被你的能力所吸引，但之后却不是为了利用你才保护你。”
“我不愿看到你受伤，只是因为你，所以我才这样做。”
“即使你没有了能力，或是他人有了你的能力，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
此刻滕希稍稍降温的大脑也认可了他的话，秦之望是不会也不屑于去伪装自己的。
“但现在我想要确认——”
秦之望拉住滕希的手腕，微微俯身凝视着他，金棕色的双眸里似有暗光流转，“你喜欢我的心意，还作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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