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红色绣花鞋

“秦之望。”

滕希喃喃出声。

视线逐渐清晰,回忆褪去,滕希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医院天花板、日光灯和输液吊瓶。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还没能从刚刚惊险的一幕中回过魂来。

黑煤球竟然是秦之望……

这次受伤就是害他记忆全无的元凶吗?封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他们早在百年以前就认识了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冒出来,滕希脑中思绪像乱缠的毛线球一样难以理清,直到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才把注意力拉回来。

吊瓶已经空了,血液在透明的针管里缓慢回升。

滕希侧身按响呼叫铃,又直愣愣地发起呆来。

我怎么会在医院?严子为送我来的吗?

这些回忆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有记忆里他们说……秦之望是邪物?以怨煞为食?

那他因为受伤被煞气侵占妖核这件事是真是假?

不,不可能是假的,这些天为秦之望除煞的经历做不了伪。

滕希仔细思考着,只觉得从他获得傩面,拥有降神除煞的力量以后,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不是偶然……

手背的刺痛感愈发明显,滕希再次按了按呼叫铃。

“叮铃——”

清晰且刺耳的铃声从病房外传入他耳里。

“……”

滕希后脊背一凉,猛地意识到周遭安静得有些过分。

他立马坐直身子往四周看了看,这是一个双人病房,病床左边靠着墙,右边是一道帘子。

唰!

滕希一把将帘子掀开,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

“……廖洋成?”滕希看清床上的人脸,诧异道。

廖洋成被气球打得不轻,左眼已经青紫了一片,他紧皱着眉躺床上,看上去很不好受。

但他并没有清醒过来,滕希喊了两声名字,他还是那副死样。

顾不得叫醒这个死对头,滕希撑着吊瓶的长杆,下床——

嗯?

滕希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自己的鞋子。

他只好光脚推着吊瓶走到门口,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口看向外面。

大概是夜已经深了,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安全出口的标志幽幽地发着绿光,一切平静得有些诡异。

但导诊台那边坐着一位护士,双手撑着脸睡得香甜,连呼叫铃都没能吵醒她。

看上去挺正常的样子,应该是自己过于神经紧张了。滕希心想。

眼看输液管里的血已经回到像是他在献血了,滕希决定还是先找护士把吊针处理了。

他小心地打开房门,人还没往外走,就看见一双红色绣花鞋静静的摆在门口。

鞋尖朝门,就好像刚才一直有个人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似的。

“……操。”

滕希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果然人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这里就是不对劲。

他吞了吞唾沫,谨慎地后退了一小步,倏地感到有一丝热气喷在自己脖颈上。

“!!!”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一推,他瞬间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一脚踩在了那双红艳艳的绣花鞋上。

下一秒。

“咚!”

滕希头重重地磕到轿门上,他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眼冒金星地撑着前边的木板想站起来,又“砰”地撞到了轿顶。

“啊!”

脑子都被撞懵了,滕希痛苦地捂着脑袋一蹲,尾椎骨又狠狠磕在梆硬的座位上。

“唔!”

他下意识地想捂住屁股,结果手放下时猛地打在轿子壁上,啪地一下连带着唤醒了摔倒时吊针被扯出手背的钻心痛感,整个手都火辣辣地烧起来。

“……”

滕希已经叫不出来了。

他保持着这样一手捂头,一手鸡爪似的窝在胸前,撅起屁股佝着腰的滑稽姿势不敢再动。

疼出来的泪水慢悠悠地划过他的脸庞。

“呜……”

真的好痛!

滕希不敢再大意,小心地在黑暗里摸索了一番,确认自己现在在一个极其狭窄的方正空间里。

他慢慢坐下,颤着下巴辛酸地把自己的眼泪擦掉了。

静了一会儿,他才感觉到自己所处的这个空间似乎有点颠簸,这种上下抖动的感觉……

他在轿子里?

联想到刚刚看到的红色绣花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急忙往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原先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顺的绸缎,散开的裙摆……还有脚上那双该死的绣花鞋。

滕希把裙子一撩,小腿翘到膝盖上,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咬紧了牙关把鞋子往外拔!

然而这强买强卖的绣花鞋就像焊在了他脚上,一点都不带松动的。

滕希拔得满头大汗,无声仰天长啸:有没有天理啊!这年头还有人强抢民男了!

确认自己脱不下来这一身装备之后,滕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他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想了想,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只有陈诗卓被配阴婚的事了。

因为他破坏了这桩婚事,所以那鬼干脆抓了他来顶替新娘了?

可是廖洋成为什么要在背后推——

等等……廖洋成?

如果没记错,他晕倒前看到三局APP上更新的信息,冥婚婚书上另一方的名字是廖永轩。

灵光一闪,滕希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他高中唯一一次进警局,就是因为廖洋成那傻子喊人堵他还被他提前发现报警了。

当时廖洋成就叫嚣着什么“知不知道我舅舅是谁”“说出来吓死你,廖永轩你知道吧”“鹿栖市有名的大老板,市长来了都得听他的”诸如此类的坑舅言论。

最后滕希也没看到他舅舅,是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来警局接的他。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廖洋成舅舅死了,他在给他舅舅配阴婚?!

“……”滕希一时间参不透廖洋成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来做到这一切的。

不过那不重要,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他要怎么办。

滕希在黑暗中沿着轿子四周摸了摸,终于在左边摸到一块较为松动的木板,他按着木板一挪——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就透过缝隙挤了进来。

这木板只能开一指宽的小缝,滕希鬼鬼祟祟地靠近那条缝往外看,隐约能看见一排人影走在轿子旁边。

那些人影抬手迈步间有一种诡异的迟滞感,一卡一顿的,像是关节不太灵活……

滕希正想看仔细点,忽然一张画着黑点的纸片贴到了窗缝上。

“……”

滕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黑点沿着缝隙左右转了转。

片刻后,那纸片缓缓后移,露出黑点外围完整的眼眶、鲜红如血的嘴唇以及那吹弹可破的纸糊皮肤……

滕希额角一跳,僵硬地和那妆容艳丽却死气沉沉的纸人对视了两秒钟。

“砰!”

狭窄的窗缝被纸人大力关上,滕希猛地往后一仰,鼻子差点被削掉一块肉!

尖细的女声从窗外传来:“新娘莫要着急,马上就到了。”

滕希:“……”

你管谁叫新娘呢!

滕希一怒之下!

怒了一下。

没办法,现在傩面不在他手上,正面刚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滕希回想着自己“前世”的记忆,试探性地朝手臂上的神桑印记吹气,捏诀咒道:“东西百鬼,随吾驱使?”

一瞬间,轿子内外都静了那么两秒钟,可也就两秒钟的时间,一切又都恢复正常。

滕希努力捏诀想找到戴上傩面时灵应的感觉,无奈原本如臂使指的灵气此刻却像信号不良一样连接不上。

尝试半晌也没有效果,滕希只能泄气地放下了手。

完了,重活一世还没上一世是个小屁孩时厉害。

滕希坐在轿子狭窄的黑暗空间里,沮丧地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是被回忆影响,从小怕黑的他此时却对黑暗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以前他与其说是怕鬼怕黑,不如说是害怕煞气,但那种害怕又与其他妖怪表现出的对煞气的警戒有所不同。

那是一种心悸到近乎疼痛的感觉,很像恐惧却又有微妙的不同,他也想不明白。

但在回忆里,“前世”的他所在地方的每一处黑暗,都会被黑煤球占据。

也因为黑煤球常年在黑暗中活动,让那时的他也喜欢上了黑暗。

黑暗意味着陪伴,意味着朋友……

这让现在的他忽然也很想再看一看人形的“黑煤球”。

“秦之望……”

等滕希意识到时,他已经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

黄泉路上,抬着轿子的纸人整齐划一地抬腿,立马在昏暗中飘出了一长段距离。

尽管他们动作一卡一顿的,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就这样近乎脚不沾地地飘了一路,蓦地一阵风起,轿子“嘎吱”往下一沉,原本抬腿的纸人突然动作一顿,齐刷刷地被压成了单膝下跪的姿势。

“……”

纸人表情倏地一变,两道细眉夸张地拧成了八字,黑眼珠子不住地抖动着,艳红的嘴巴撇成了向下的弯月,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轿子被颤巍巍地往上抬了一寸,又忽地沉下来,纸人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纸糊的肩膀都被长杆压得凹陷下去。

“怎么不走了?”尖细的声音像是从鼻腔里面挤出来似的,“要过了金鸡岭才到野**,没送到地儿可别想拿香火。”

可轿子就像在地上生了根,纹丝不动。

一片寂静中,滕希窘迫地推了推身上的人——正是被他鬼使神差召唤过来的秦之望。

滕希轻声道:“要不先出去?”

轿子里的空间实在太小了,滕希感觉到秦之望应该是俯身撑在他上方,因为他的鼻息一下一下喷洒在他脸旁,还有一缕垂落的长发调皮地钻进了他的衣领……

这微妙的触感让他脸颊连着锁骨的皮肤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滕希耳尖滚烫,忍不住轻轻蜷了蜷手指。

黑暗中,秦之望的目光藏着隐晦的侵略性,寸寸扫过滕希身上的大红婚服,拂过他发红的耳根,最后停在了那双水润润的眼眸上。

“……”

秦之望可疑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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