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力激荡在经脉之间，秦之望抚摸大黑猫的手紧了紧，莫名回想起前几日那恬不知耻的老乌龟说的话——
“你死了一遭活过来，实力可是大不如前了，赢了你也没意思，不过你得愿赌服输，下次见到我记得叫老师！”
什么叫做死了一遭活过来？
他被封印在南海深山百余年，过往记忆全失，是他所说的死？
只可惜，没等他提问，那老乌龟打完架倒是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先前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有滕希在，他的妖核清除煞气恢复全盛的状态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只猫鬼的出现却似乎在提醒他，过去的事没那么简单。
除非是他自己的安排，否则猫鬼不可能从他这窃取到如此磅礴的妖力，更别说还乖乖等待一个时机将妖力还给他。
如果他是受伤时这样做的，那他为什么要在被煞气入体的情况下还分出妖力另行保管？又或者说，早在他被攻击之前，他就将一部分妖力分了出去，那他这样做的目的会是什么？
秦之望的目光扫过抱着另一只猫鬼的滕希，又看向拿出玉佩的师公，手指无意识地从大黑猫油亮的毛发间穿插而过……
这一切似乎和滕希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个认知，让他忽然对过往消失的记忆好奇了起来。
“哔——”
一声突兀地警报声打破了病房里安静的氛围。
这次不用严子为提醒，滕希迅速掏出手机查看情况，秦之望捧着大黑猫，自然而然地走到他旁边一起看向屏幕。
只见在描述野**邪阵以及相关的三个案件的[全员警报]下方，先是西区将近两年出现煞气的案子链接发布出来，接着剩下几个区域都陆陆续续将相关案件附在了后方，其中最醒目的，莫过于红字加粗还不停闪烁着的一排字——
“鹿栖美院学生集体自残案件？”严子为轻声读着，又忽然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我们学校对面那所美院吗？”
往常像严子为和师公这种民间玄门的人，虽也有进入三局内网的权限，但能查看的案件内容十分有限，更多是作为一个玄门论坛使用，而现在这样把相关任务情报全部公开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足以证明此次情况之严峻。
“凌晨在教学楼内集体自残，教室内以血作阵……又是阴阳双鱼阵，”滕希皱眉翻看着案件详情，问秦之望，“连栩那边怎么说？”
“三局在地府的鬼都往野**去调查了，不过这东西不好对付，警报最大的作用就是提醒那些小妖怪看到类似的情况赶紧逃命。”
秦之望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却是事实，不用说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蛊虫，就是蛊虫制造出来的各种凶煞，大部分民间玄门的人和三局的小妖怪们碰上了也只有等死的份。
且自绝地天通后，三界之间的界限划分得越来越清楚，受天道限制，越是大能者越不能插手他界事务，蛊虫这种人间特产，地府恐怕不会插手太多。
剩下一小部分的大妖和灵力强悍的修行者，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三局提供更多的情报和细节……当然，调查都还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进展。
“至于廖洋成，”秦之望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怀中的黑猫，脸上的神情却冷得可怕，“三局会去逮捕他。”
但三局找到的廖洋成是清醒的，还是被幻境折磨得不人不鬼的，秦之望可就没办法保证了。
严子为看着秦之望的表情，莫名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这人亦正亦邪的，不好接近，可看滕希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转头想和师公对个眼神了解一下情况，就见师公敛了神色，垂眸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严子为：“……”
怎么办，感觉自己被排挤了，好想打两把游戏缓解尴尬。
好在，他暗自尴尬了不过两秒，滕希的电话铃声便拯救了他。
“所有存活下来的学生体内都残余了煞气？！”滕希对手机那端惊讶道，他静静听了几秒钟，回复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让方叔来接我吧。”随后挂了电话准备下床。
“美院那边来的电话？”师公问。
滕希点了点头，又心虚地问道：“爸妈不知道我在医院吧？”
“你还惦记着你爸妈呢，”师公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放心吧，子为当时看到煞气，直接联系了我，没让其他人知道，不过这次……”
师公话音未落，病房里忽然阴气陡增，墙面豁开一大片黑暗空间，车里悠扬的爵士乐在阴间特快路上飘荡开。
“嘟嘟！”面包车刚停稳便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师公止住话头，沉沉叹了口气，叮嘱道：“万事小心。”
“您放心，三局那么多人在呢。”滕希轻轻握了一下师公的手，往特快路上走去，师公却伸手拦下了跟在他身旁的秦之望。
“祖师爷当年留下了一些话给你，”师公说道，“关于玉佩，和你的封印。”
“嗯？”听到封印二字，秦之望眉梢微动，看了过去。
不止秦之望，就连滕希也停下了脚步。
封印？
秦之望当年的封印和祖师爷有关？
滕希还想听，可惜方叔不是个耐心的人，他调转了车头，再次“嘟嘟嘟”地按了按喇叭，大有你再不上车我就先走了的意思。
滕希只好急急忙忙说道：“那你们聊，我先去美院那边。”
除煞这种事情滕希做起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他心里惦记着秦之望的事情，便想着速战速决，进了教学楼便直接往事发点跑去。
“滕希，你来了我就放心了！”元宝远远地看到滕希的身影，便飞快地迎了过来。
天知道一年难得遇上一次的煞气今年为什么会被他出任务时撞到两次，他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煞气入体落个走火入魔的下场，只有看到这唯一能净化煞气的人来了他才安心一点。
“里面学生情况还好么？”滕希问。
“不太好，说起来这不是他们学校第一起自残案了，但之前没有这么恐怖，你做好心理准备……”元宝说着，打开了被封锁住教室的门。
滕希从书包里掏出傩面戴好，侧身往里走去。
“你要是受不了就先出来缓缓，”元宝见滕希忽然顿了一下，以为他是被里面学生的惨状吓到了，很是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我第一次看到也差点没绷住，太血腥了。”
“我没事，只是这些煞气——”滕希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来，在阵法外围仔细观察着里面学生的模样。
“哦对，之前的阵法已经被我们破了，但我们拿煞气没办法，只能再设一个阵防止煞气外泄，至于煞气的形态……从我们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元宝远远地站在门口道。
在三局新设的阵法中间，九个学生没有规律地或躺或蜷缩在地上，相同的是，他们手上都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鼻子、手指、嘴唇甚至有一大块皮肤散落在他们身体周围。
而那漆黑的煞气，取代了他们切割下来的器官，蠕动地填充在缺口的地方，同时还生出了七八根触须一般的根系，扎根于他们的脑后。
干涸的鲜血蜿蜒在学生们的脸上，和煞气一起，如同一张邪恶的网困住了他们。
“符师在每个人身上放了安魂和稳固生气的符箓，他们现在等于是睡着了，”元宝解释道，“之前有过两起自残案，但案发现场都没有发现煞气，今天是例行巡逻的时候正好撞破了他们的仪式，不然等仪式结束，现场痕迹被抹去，我们也很难发现蹊跷。”
就像之前一样，自残的学生在醒来后毫无感觉，只会顶着一张鲜血淋漓的破碎皮囊，逢人就问：“你看我是不是好看多了？”
他们没有自残前后的记忆，所以三局的调查推进得十分艰难。
滕希迅速而仔细地看完了九个学生身上残留的煞气，转头对元宝说道：“我之前在宿舍时也被一股煞气攻击过。”
“师公和我们说了这个情况，”元宝朝外边比划了一下，说道，“所以大学城这边我们都有人在巡查，只是目前还没找到源头。”
滕希道：“源头么……”
“被割下来的鼻子，眼皮，甚至是耳朵，”滕希比对着新长出来的煞气和原本器官的样子，思索道，“攻击人外貌长相的煞气，我被攻击前在……用手机看三局更新的案件情况，手机？”
元宝问：“什么手机？”
滕希：“这些学生的手机呢？”
“我马上让他们去找。”元宝说。
“嗯，可能是手机本身，也可能是手机里的某种软件，或者群聊。”滕希猜测道。
只可惜煞气不会在这些无生命物体上留下痕迹，但总归是个调查方向。
滕希心里有了底，自然也不会再耽搁，吹气作禁，念道：“降神。”
随着他一次次的降神除煞，这些灵力已经被他用得越发灵活，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魂体与傩面力量的共鸣，哪怕是处理十个人身上的煞气，也不会再让他感到疲惫。
与教室内的安静对比，是渐渐变得有些嘈杂的走廊。
元宝安排几个妖去查学生的手机后，就见越来越多的小妖怪打着巡逻的名义从教室外面路过。
滕希不常出现在三局，所以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震撼，煞气千百年来就是让大妖都头疼的棘手存在，他却能轻轻松松净化掉它……
单单是这样，就能让众多妖怪羡慕又畏惧了。
“好了好了，看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在这里打扰滕希除煞啊。”元宝一边守着教室门，一边小声道。
“哪里是打扰了，除煞多危险啊，我们在也能为他护法。”有妖怪小声反驳。
“是啊是啊，我们虽然不像大妖那么厉害，但妖多力量大，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我们也好保护他。”有妖怪跟着一唱一和。
“呸呸呸，别在这乌鸦嘴，能出什么意外？”元宝开始赶人，“就算真出什么意外，按秦顾问之前的话说，咱不给他添乱就是最好的了。”
“才不会添乱。”
“对，我们很安静的。”
“嘘——元宝你不要说话了。”
“……”
滕希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这些小妖怪。
他收敛心神，闭眼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灵力上，就听见一声熟悉的低语出现在教室中央。
“我等你很久了……”
“滕希。”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又好像有点埋怨。
哪怕在屋外的嘈杂声之中，这声低语显得如此不起眼，滕希也能在瞬间分辨出，那是秦之望的声音。
可是秦之望……怎么会出现在教室中间的阵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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