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江月白来到榻前,看着榻上人,明黄色的锦被衬托下,显得那张向来英挺的面容格外苍白,连唇上也没有一分血色,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也是微微皱着。

应该是这毒太痛了吧。

江月白跪坐在榻前,让自己与谢奕的距离更近了些,就见那眉头又深了一分,似乎在睡梦中也极不舒服。

这一刻,对杜家的恨意盖过了以往的所有。

曾经,他知道杜家干涉朝政,贪污纳秽,卖官鬻爵,草芥人命……天下污秽之事让他们做了个遍,但是说到底,江父也身在其中,那他也是权力的受益者。

他为此而羞愧,反抗过,却无法逃离。

如今第一次直面这种权力带来的伤害,伤的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江月白痛心而愧疚,看着榻上的人那紧皱的眉头,实在忍不住地,抬起了手。

他想去抚平这道痕迹,让陛下的脸上,永远都是曾经那番随意慵懒的温和模样。

手指缓缓朝着想去的地方而去,江月白咬着唇,心如擂鼓。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触碰对方,却是他第一次,主动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对方。

不是对陛下,而是对谢奕。

不想要谢奕受伤,不想要谢奕难受,不想要谢奕皱眉。

手指慢慢伸至面颊之上,轻浅的呼吸声中,暖暖的气息轻拂过掌心的皮肤,微微地痒。

就快要触碰到时,江月白突然又有些失去了勇气,他低下头,手指一蜷,就要收回手来。

可没等他收回,手腕却被一人只抓住了,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指节,贴着腕上温热的皮肤,江月白猛地抬起头。

原来应该睡着的谢奕,正抓着他的手腕,榻上的人慢慢地转过头来,脸色是苍白的,可漆黑的眼中却是亮如星子,看着错愕的江月白,扯出一抹笑来:“爱卿这是想干什么?”

江月白像是偷窃的人当场被抓住,慌乱地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腕间的手指如铁箍,他怎么抽,也抽不回来。

怎么病了,还这么大的力气。

“爱卿这是想要碰朕吗?”

声音是沙哑的,却仍是带着笑意。

被说中了心思,江月白浑身一抖,就感觉抓着自己的那双手用了力,身子朝前一扑,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这可不是臣子该对主君所做的事。”

眼见谢奕像是会剖心一般越说越接近,江月白慌乱不已:“臣只是想试试,陛下是不是还在起热,对,福公公不在,臣只是想试试温度。”

谢奕刚才本就未睡着,胸口每呼吸一下,都还痛着,痛得他睡不着,他感觉到了江月白的靠近,他听得出他的脚步声,哪怕他已经刻意放轻了,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声未吭,接着,微微的衣料摩擦声后,他感觉到有手伸了过来,缓慢地穿过脸颊,似乎想要触碰他。

这一刻,他的呼吸也乱了一瞬,但被他很快压了下来。

但却等了好一会儿,期待的指尖并未落下,反而感觉人想退缩,他实在忍不住,伸手便抓住了想要逃的那只手。

谢奕看着眼前人,他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要再逼问一句,想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的那个答案。

但江月白脸都快红的滴血了,手指蜷缩着,整个人都在抖,看上去害怕极了。

或许主动伸出这只手,就已经用上了他全部的勇气,谢奕感觉他再逼他一句,人就要哭出来了。

谢奕还是松开了手,换了语气:“看来小白是真的将我当成兄长了。”

江月白终于收回手,整个人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闻言连连点头:“对,是的,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谢奕感觉刚才喝下的药味又翻涌上来,满口苦涩。

这时,就听外面福七的声音传来:“江大人,太后娘娘来看陛下了。”

自从上次太后突然闯进来之后,吴东河除了上茅房几乎就没有再离开过了,现在太后正被拦在紫宸宫外。

江月白连忙整理了表情,起身去开门。

福七走进来,见到谢奕并醒着不意外:“陛下既然醒着,那奴才就去请太后娘娘。”

杜太后来时,江月白低头垂目在一边候着,经过她时,太后停了一脚:“陛下操劳成疾,江大人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

江月白本来隐忍的面容苍白了一瞬,没有说话。

杜太后这才走到榻前,见谢奕面色苍白,唇上都无一丝血色,面有痛心:“哀家才听到太医的消息,说是病了,这群伺候的人怎么如此不尽心,这才多久,怎么就病了两回了?”

谢奕握拳咳了两声,声音更加嘶哑了:“可能最近胡闹了些,本来是想这几日再去澜安的各州查看一下水亩田地,近来怕是去不了了。”

杜太后笑道:“天下之事,哪能一日尽阅的,龙体最重要,且这些水亩田产之事,哪里用得上陛下亲自去看,澜陵向来是自治,且政绩斐然,单寺呈上来的宗卷也都细尽,看看就好。”

杜太后并未呆得太久,出宫之后,桃嬷嬷才小声问道:“陛下并没有揭穿中毒之事,是不是有蹊跷。”

“这才是他的聪明之处。”杜太后坐在轿子上,望着前面在风中轻晃的风灯:“是中毒还是真病了重要吗?你以为皇帝猜不出这毒是哀家命人下的?他没有证据,而且现在还没到真翻脸的时候而已。”

他这个儿子,怎么可能会完全沉溺在风月温柔乡中不问政事呢?若真是这样,十年前杜家就不会着了他的道。

风月是风月,政事是政事,他竟然还要亲自去查桑田一事,只要有她在,就没那么容易。

不过,看江月白那幅隐忍又愧疚的样子,让她倒是放心了一大半。

“谢奕是狡猾,可奈何他在身边留了只兔子,江月白这个人,虽有才华,但到底还是嫩了些。”

此时的紫宸宫内。

福七叫了吴东河进来,关上了寝殿的门。

“太后信了。”吴东河说道:“桑田一事我们可以动手了?”

桑田一事?

江月白有些不明白。

谢奕坐起身来,虽然脸色仍是苍白的,却眼神清明坚定,没有刚才那般虚弱的样子了:“还不行,太后没那么容易相信,这几日想必还会来,再过三日再动手。”

福七见江月白一脸懵,解释道:“江大人不必担心,这毒我们提前知道,所以陛下在喝酒时有提前吃了些解药,所以并没有那么严重。”

提前知道?

江月白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吴东河,最后,目光才落到谢奕身上。

那单纯而直白的目光让谢奕内心有些愧疚。

江月白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国库赃银的事,那些帐本太重要,他不放心交给别人,于是江月白每日都在查看核对,实在不想给他再多的压力。

而且他和太后斗了这么多年,太后对他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他,但是江月白是个单纯的人,所以太后一定会从江月白身上看东西,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中了圈套。

“所以,中毒是假的?”江月白松了一口气,但是不被信任的失落却瞬间笼上了全身:“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福七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中毒是真的,你看陛下这样子,能是假的吗?假的太后也不会信啊,只是没那么严重而已。”

“小白。”谢奕叫他。

吴东河惊讶地看向谢奕,不知他们何时这么亲近了。

江月白知道谢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政务,是有理由的,可是心里就是忍不住地酸楚和失落。

他一直以为,自己也以被谢奕纳入信任的范围,而自己也一直是这么感觉到的。

就像是有人不断地往他怀里塞着花,这种喜悦不断地累积,幸福感不断地攀升,快要到达顶点时,他将满怀的花一下子全拿走了,还告诉他,这本来就不是给他的。

失落,愤怒,委屈……江月白感觉自己眼眶都有些湿了。

“陛下没事就好。”江月白强忍着喉头的哽咽,拼命让自己不要露出脆弱的情绪,可是还是忍不住地想。

那是不是,之前所表露出来的一切,都是因为要查案,要瞒住太后。

是不是都是假的?

“小白。”谢奕声音大了些,带动了肺腑,发出一阵咳呛。

江月白下意识地看向他,见福七立刻拿了茶水给他,又马上别开了眼。

福七见状,连忙拉住吴东河:“要不我们先出去,陛下可能有事想和江大人商量。”

吴东河还想问问桑田一事,可没等他开口,江月白就先开了口:“不用,昨日柳送来了新的帐本,臣还没看完,陛下有事和你们商议,臣就先回去了。”

没等他们反应,江月白直接便行了礼要退出去:“臣告退。”

“江月白!”谢奕叫了他的全名。

他向来称他为江大人,爱卿,乃至小白,这是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

江月白脚步一停,抿紧了唇,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福七见状,立刻拉上还在一边盯着看的吴东河:“陛下,我和吴统领先出去了。”

吴东河还想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来得急出口,就已经被福七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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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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