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烛火被福七他们出去时关门的风吹得摇晃,明明灭灭的光影在两人脸上跳动。

江月白刚才退了几步,离床榻远了好一些,谢奕坐在榻上,声音也缓了下来:“过来。”

“陛下有什么事,臣听得到。”

一阵沉默,谢奕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哑,听得人分外难受。

江月的本想忍着,但听他咳得腰都弯了下来,还是不忍心地倒了茶送到了他身边。

“这才愿意过来?”

谢奕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虽说提前知道了太后给他下毒,他服了一些解药,可为了瞒住太后,他亦不能全解,这毒性猛烈,太后怕是想让他起码一个月都起不来床。

江月白没有应他的话,只是奉着茶:“陛下先喝点茶吧。”

谢奕没接。

江月白本想他接过茶盏就退回去的,可是谢奕好像看穿了他的目地。

他不接,他也不能再把茶拿走吧,就这么站在那里。

江月白更气了。

“陛下如果不喝,臣就先拿走了,一会儿如果陛下想喝茶,可以让福公公再替陛下沏。”

江月白就要走。

“我嗓子疼。”

江月白的脚一下就定住了。

这句肯定是真的,光听他说话,就能感觉到的疼。

“胸口也疼。”

这句话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既然中毒是真的,那疼也应该是真的吧。

“肚子也疼。”

……吐血也看着是真的,催吐也是真的,吐成这样,应该也真的吧。

江月白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不住,又转了回来,把手里的茶盏送到他面前:“陛下喝点茶吧,会舒服一些。”

谢奕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漆黑的眼里认真而专注,没有一丝玩笑。

“……臣不走。”

茶水被接了过去,谢奕喝了一点,便将茶盏放到了旁边的高几上。

江月白确实没再退,而是垂着头站在了那里,却不看他。

谢奕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道:“我并非有意瞒你,这些日子以来,众人都知道我极信任你,所以我中毒一事,你的反应必然是最真实的,太后了解我,所以她不旦会看我,还会看你。”

“所以陛下是担心臣会露馅,会坏了陛下的事吗?”

江月白声音冷淡,却隐隐有丝颤抖。

“不是。”

“陛下不必和臣解释,只是要陛下想做的事,臣一定会竭力配合陛下,若陛下不想臣知道的事,臣不知道就行。”

谢奕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人倔强的样子,就想到他之前两次罢官。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人的性子倔到连他爹都拿他没办法,于是继续放软了声音:“就是因为你太关注我了,所以你的反应,太后最相信。”

江月白的心狠狠一跳,眼神慌乱了一瞬,脚步也不由地退了一步:“身为臣子,关注陛下是应当的。”

“是。”谢奕顺着他的话说道:“你是最忠诚的臣子,我知道。”

若放在以前,听到谢奕的认可,他会高兴不已,但是自从剖白了自己的内心后,再听到这样的字眼,江月白却是心慌。

万一被看出来,他再忠诚,陛下怕也不敢再让他靠近了吧。

“刚才我们说到的桑田一事,也是此次南巡必需要查清的一件事。”谢奕和盘托出:“澜安三郡多是平原,适宜耕种,粮产向来居大雍之首,而近年来风调雨顺,并无大灾,可粮产却年年减产,甚至去年北地发生雪灾时,我想调粮赈济,澜安三郡交出的粮却远远不够,此事中定有蹊跷,但自我们到了澜陵后,所有的消息早就被封得死死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也只有四个字。”

说起正事,江月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问道:“什么?”

“换稻改桑。”

澜安三郡之所以富饶,除了杜家之外,也与这片土地自身离不开,澜陵多平原丘陵,多水,适宜耕种,粮产丰饶,更是因其气候,亦适宜种桑种茶。

种桑得丝,种茶掐牙,丝织锦缎,茶销海外,换回来的银子,是种再多稻米,产再多粮都比不上的。

而随着大雍浮华之风越盛,丝绸锦缎的需求上来了,有了销路,只要产量要更上来,白花花的银子就能如流水一般地来,身为产丝产茶的大户,怎么会看不到这个风口呢。

但田亩只有这么多,一颗树上结不出两种果子,于是从未饿过肚子的勋爵富贾们,便盯上了靠稻米裹腹的农田,于是,换稻改桑,垦地种茶之风吹了起来,富商们因此而赚得盆满钵满,但却苦了那些为了生存而种地的百姓。

曾经一户能分三十亩旱田,现在一户却只能分到十亩,养活家小都难,更何况还要缴纳税贡田租。

“从十年前到如今,澜安三郡所缴的粮少了五成有余,理由皆有,而不止他们,其它郡县亦有效仿,如此下去,哪怕是丰年,也依旧会有人饿肚子。”

丰年尚且如此,那若是灾年呢?

江月白心中一紧:“陛下是想查清此事,止了这一风气,还田于民。”

谢奕看他脸色恢复正常,忍着胸口蔓延上来的痛意,说道:“不错,擒贼先擒王,只要清了澜陵,其它地方就好说了。”

但是这里毕竟是杜家的地盘,他派来的人只查到皮毛,如今南巡,见他有亲自彻查之意,太后便立刻动了手,若非他提前知道了,真中了这毒,坏了身子,要么就是拖在这里,要么只能回盛京了。

“这是弑君!”江月白“唰”地脸彻底白了,委屈和不满被抛到脑后,紧紧盯着谢奕,上下一通看:“那你还喝下去了,不怕出事吗?就算要查,也不能拿自己冒险啊!”

谢奕却是笑了:“怎么,现在知道心疼哥哥了。”

江月白这才意识到,刚才一直叫着“陛下和臣”,刚才情急之下直接称“你和我”了。

“我……”江月白看着谢奕那一脸笑意,像丝毫没有把中毒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气道:“不要说别的,这毒到底解了没?”

谢奕却对他这有些凶的语气很是受用:“解了,只是戏要作全,不能好的那么快而已。”

江月白这才又放下心来,看着谢奕那宠溺的眼神,又有些不好意思,扭过了头,半晌才说道:“奕哥,对不起。”

谢奕却是一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太不成熟了。”江月白从刚才的称呼中明白了谢奕为什么不告诉他的原因。

遇事不够冷静,没有办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能像他一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太过单纯,所以会被人一眼看穿。

谢奕知道,所以才不告诉他事情的原委,而且他想起来,在上花船时,他还嘱咐了他,不要喝姑娘们递过来的酒。

那个时候,他怎么就没意识到,那些姑娘是有问题的呢。

现在,还让天子忍着毒发的疼痛来给他解释。

哄着他。

谢奕不知道他会想这么多,他只是不想两人之间因为这种事情而有误会和矛盾而已,却被这声“对不起”给打败了。

“过来。”谢奕招了招手。

江月白刚才退开了一些,看到他的动作,这次没有犹豫,直接便靠近过去。

“蹲下来一点”

江月白照做。

“手。”

江月白老老实地把手伸了出来。

正疑惑他要干什么,就见谢奕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拉,掌心便贴上了一片温热。

是谢奕的胸膛。

江月白像是被烫到似地要收回来,却被谢奕按住了。

“这里疼,真觉得对不起的话,替我揉揉。”

被这不正经的语气和不正经的话调戏到了,江月白耳尖一下子就红了,谢奕本来也就是想逗逗他,不想他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

见人脸色泛红,似乎恢复过来了,便也松开了手。

可刚才还羞得要抽回手的人却没有将手收回去,反而是认真地在他胸前轻轻抚过。

像是怕力道太重会弄疼他一样,掌心先落,指尖轻抚,带着微微的风,格外温柔。

“是……这样吗?”

江月白不敢看他,目光垂着,可手下却没停。

谢奕感觉那只手不是在胸口,而是直白地抚过了心脏,被小心地,温柔地呵护着。

“嗯。”

疼痛似乎真的被缓解了。

江月白见他似乎真的有好一些了,心也放了下来,志气满满地看着他:“陛下放心,民以食为天,农事乃国之大事,事关国本,臣一定会帮陛下查清楚的。”

见他这般模样,谢奕似乎也被感染了一般,只是看他不自觉地又说回了臣,却正说得兴起,也没再纠正,笑看着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嗯,爱卿办事,朕放心,这可是大功一件,真办成了,朕一定给爱卿加官进爵,记录国史,流芳百世。”

江月白闻言连连摇头:“臣不图这些。”

“那图什么?”

语气似乎很随意,但江月白感觉掌心下的心跳似乎猛地快了一些,他抬眼,正望进天子的眼中。

漆黑,如深潭,如浓墨,如不见底的深渊。

谢奕的的长相其实是很有侵略性,轮廓分明,嘴唇微薄,特别是这双眼,眸色过深,不笑的时候总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但只要笑起来的时候,慵懒和散漫冲散了威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就显得风流又深情。

江月白心跳不可控制地乱了,想要收回手,可却被人抓住了。

天子捉着他的手,眉眼促狭:“爱卿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得以随侍御前,却不图高官,不图厚禄,不图功勋卓著,青史留名,那图的是什么?难道……图朕?”

江月白呼吸一窒。

天子一声轻笑:“以臣子之心觊觎君上,好一个色胆包天的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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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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