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七:?
谢奕垂着眼帘,手指慢慢摩挲着椅子,不去看那边。
福七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陛下,其实,您不必在这里等江大人。”
不过一个臣子受伤,还只是六品,他可是帝王,怎么也没到要等在这里的程度。
是您非得给人治,非得让人脱,脱了还非得看。
还说别人是故意的。
谢奕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说话。
却也没挪地儿。
江月白穿好衣服出来时,见谢奕还在那里,似乎一直等着,眼眶一热:“多谢陛下关心,是臣扰了陛下,臣惶恐。”
谢奕缓缓站起身,笑意温和:“江大人乃是我大雍的臣子,朕多一些关心是应当的,已到了午膳的时辰了,江大人就在宫中用膳吧。”
江月白感动地看了谢奕一眼,心中激荡。
这么关心臣子,陛下果然是千古难遇的明君!
福七看着踏出殿门的江月白,那背影都看得出来一腔热血,激动难忍。忍不住靠近了谢奕:“陛下,您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江大人出来看到谢奕一直等着他,会感动得不得了,于是一直等着。
谢奕负着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情愉悦地道:“传膳吧。”
江月白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绪难平,下午在御书房,他又与陛下谈论了关于此次阿寒部来朝一事,陛下对他的政见极是满意,还命他写成奏疏,明日细论。
心情愉悦之时,感觉回程的路都走得快了些,不多时便到了。
江父作为朝廷六部的户部尚书,官居三品大员,府邸自然是在最华贵的东街,江月白下了马车,小春跟在他身后一同进门,进门后,便看到郑枫站在那里,似乎正等着他一般,见他回来了,走上前来。
“公子,老爷在书房等您。”
江月白略停了停,才说道:“知道了。”
大雍自先帝时期,为了巩固皇室政权,便实行有官员举荐制,还设了专门的僚机司考查举荐人选,本意是想从皇亲贵族中择选有才之人,入朝为官,但到了先帝执政后期,随着先帝身体每况越下,杜家掌权,举荐制变成了官护之间揽权的手段,直到朝中上下一气,许多寒门学子眼见入仕无望,怒而焚书。
直到十八岁的谢奕开始展露头角,少年天子力排众议,重开科考,一时天下学子欢呼万岁,当年各大学堂里都挤满了读书人,一书难求。
江月白来到江父的书房门前,解下身上的披风,交到小春手上,再抬眼时,眼中刚才出宫时的激动和惊喜之色已消失,只留下一片冷静的清明。
当初,得知他有入仕的念头之后,江父便向杜尚书举荐了他,他一个十六岁未及弱冠的少年,便能直接得到一个五品的官位,他抵死不从,非要参加科考。
那一年,他走进威严的大殿之中,金龙盘柱,尖攒宝顶,气势恢弘。
他只偷偷看了一眼,便被龙椅之上的天子所震撼。
六年不见,曾经只匆匆一面的少年已长成英俊威严的帝王,诺大的宫殿,龙椅之上再硕大明亮的东珠,都夺不去他一分气势,整个大殿似乎都只是他掌中玩物。
一甲第三,已是极好的成绩,可回到家里时,才知道,父亲早已替他铺好了路。
一甲第一,状元及第,也才从六品,而他,却能一跃居于其上,直接便是正五品官职。
他看着家中四方来贺的热闹人群,瞬间便懂了殿上时,帝王看他时那惋惜的神色。于是他愤而辞官,哪怕被在柴房关了三天,滴水未进也不肯妥协。
走进书房,江父站在书桌前,眉间郁着隐怒:“陛下还赐了午膳,看来你这差当得不错。”
江月白淡淡地答道:“多谢父亲夸讲,如果没事,陛下还有些事让我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怎么?才当了一天官,回家便还要摆谱了?”江父对他的态度越发不满:“今日陛下都与你说了什么,说与为父来听。”
江月白眉尖微蹙,心中亦是不满的,但还是如实答道:“陛下命我今日整理好三日后关于阿寒部入京朝贡一事。”
“还有呢?”
江月白抿了抿唇,对于江父盘问的语气很是不快:“不过一天而已,没有其它事了。”
江父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忍着心中的燥郁,声音放缓了些:“月白,陛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前面两个状元的结局你也看到了,为父也是为你担心。”
江月白闻言心中却没有多少波动,从小大到,他对于这位父亲的行径早已失望过无数次了,而对于他投靠杜家之事,他更是极为不齿,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忍了忍,还是说道:“儿子知道,若有事,会与父亲商量的。”
从书房出来时,斜阳晚照,已是黄昏。安岁院的秋叶正等在内院的拱门处,一见他们,立刻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公子!”
江月白见是他,脸上也露出了笑来:“秋叶,是母亲叫你过来的吗?”
秋叶点头,小跑着过来引路,笑道:“夫人说今日是公子第一天当差,让我们做了些公子爱吃的,等公子回府了,给公子接风洗尘。”
江月白也笑了,随着她的脚步一起往安岁院走:“哪里有接风洗尘那么夸张,今日陛下还赏了我宫里的糕点,正好带去给母亲尝尝。”
安岁院是尚书府的主院,江父身为户部尚书,如此家业,却自娶了江母之后没纳过一个妾室,而江母在生了江月白之后据说是伤了身子,江父也未让她再度有孕身子,外头都传江母这是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气,这辈子才能嫁给江父。
位高权重,还专一。
可江月白却十分清楚,江父对于娘亲,甚至于他,其实都不甚上心。
江母嫁入江家二十三年,虽说管着府中大小事物,正室夫人应该有的,她一样都不缺,可唯有一样,也是他看了这么多年的一样。
感情。
江母母家姓沈,闺名一个珍字。
沈家亦是朝中三代老臣,他的外祖父便是上一任的户部尚书,江父虽亦是出身书香世家,可却与沈家的门楣不能比的,当年沈珍对江叙一见钟情,外祖亦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见两相有意,便成全了他们。
后来江叙得了沈父和杜家的举荐,又正值杜家当权之时,乘着东风一跃而上,在外祖致仕后便坐上了户部尚书之位。
两人一直相敬如宾,江母二十多年来,不管江父对她如何,她总是一力回护,处处都为江父考虑。
江月白跟着秋叶的脚步,不多时便到了安岁院,经江父那一趟,此时天色已晚,院前的灯笼都已经点了起来,被晚风吹得微微晃动,照着墙下的花叶,落下一阵绰约的影子。
才踏进院中,就见江母竟是坐在外院等他,正拿着叶子喂着院脚的兔子,他才一进来,那兔子听到了声响,直起了前爪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江母见是他,将手里的叶子都扔了进去,连忙走过来:“月白,你回来了。”
江月白拉住江母的手,让小春把糕点拿出来,笑道:“让母亲久等了,这是今日陛下赏我的糕点,儿子陪母亲吃吧。”
秋叶命人传膳去了,江母这时最关心的却是他身上的伤,连声问道:“身上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还是先换药吧。”
说到伤,江月白立刻便想起了今天他在宫中都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有些赫然,耳尖微红,清咳一声岔开了话题:“陛下给我赐过药了,没事,母亲一直等着我,还没用膳吧,先吃东西。”
江母还是不放心,又说道:“刚才去了你父亲的书房,你没有说什么惹怒他的话吧,他也是为了你好,可千万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提到江父,江月白心中地一点被激起的热意瞬间褪了下去。
陛下看到他的伤尚且会关心,可身为他亲生父亲的人,却自始自终没有提过一句。
秋叶已布好了菜,江月白也不想再去说这件事,于是安抚道:“我知道,父亲没说什么,只问了一下今日当值的情况,我们先用膳吧,一会儿我陪母亲尝尝这糕点,这在外头可是吃不到的,今日陛下赏的时候,我吃了一块,很好吃。”
江母心下稍安,不由笑了起来:“不过第一日当值,怎么就三句话离不开陛下。”
江月白刚拿起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感觉耳尖又有些热了起来,反驳道:“哪有,不过与母亲闲话几句,母亲倒打趣我起来了。”
江母也未觉有异,只嘱咐道:“你爹也没说错,伴君如伴虎,你又是御前当值,还是要小心些。”
伴君如伴虎吗?江月白想起今日的谢奕,那威严却又随意的样子,倒确实像慵懒的百兽之王。
秋叶替江母布着菜,见着江月白微微愣怔的样子,笑了起来:“若说陛下是老虎,咱们公子便像是院里那只白滚滚的兔子,兔子在老虎身边当差,确实要小心呢。”
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兔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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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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