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回来的有点晚，没有开灯，房间里漆黑一片，周洋以为杨锐不在，坐在门口的脚凳上拖鞋。
“回来了？”
杨锐突然出声，吓的周洋一哆嗦“你在家啊？干嘛不开灯！”
“不想开。”杨锐躺在沙发上，悠悠说道。
周洋借着月色，走到杨锐身边，坐下，“吃饭了么？”
“不想吃。”杨锐枕在周洋腿上，声音闷闷的。
周洋指腹按压杨锐的头皮，帮助放松，“怎么了？”
杨锐猛地坐起来，看着周洋，“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怎么办？”
周洋笑，“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呢？”
杨锐再问，“教练刁难你，输掉比赛，离开球队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周洋愣住，太过久远的事情，没人提起，他都快不记得自己曾经有那么一段往事，“谁和你说的？于子豪？”
“你先回答我。”
“回答什么？”
“离开球队你甘心么？明明还能再打一年的，我记得你当时哭的很惨。”
周洋身子往旁边倾倒，倚着沙发扶手，“太年轻，太脆弱了，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输球，再被抛弃，忽然就累了。”周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房间里终于有了些光，“你问这个干嘛？”
杨锐和周洋肩并肩坐着，深深叹了口气，“我今天去工地了。”
“然后呢？”
“梦想照进现实，太残忍。”
周洋反应过来，笑出声，“东西做的太差了么？”
杨锐点了点头，“老齐不在，只有小张，我没好意思说。”
周洋搂住杨锐，捏了捏他的肩膀，“看开点，又不是做酒店，要求别那么高。”
杨锐瘪着嘴，不开心，“把我的设计做的那么丑。”
“哈哈哈！当初就想跟你说，那么复杂的设计，也就忽悠忽悠陈萌萌。”
杨锐正色道：“我没忽悠她，我想把东西做到最好。”
周洋收起笑脸，“有多少钱，办多大事，面对现实。”
“就不是钱的事，老齐的活太糙。”杨锐说。
周洋回答：“只能用老齐，这也是现实。”
“做出来效果达不到。”杨锐陈述事实。
“那没办法，陈萌萌就出这点钱，她选的施工队，老齐就这水平，她就得认，你就得忍。”周洋道。
杨锐从手机里翻出效果图，“不甘心啊，这是第一个，完全属于我的设计。”
周洋了然，他终于搞懂了杨锐在意的东西。周洋拿过杨锐的手机，看着显示的图片，“这是你的第一次？”
杨锐叹息，“是啊，给陈萌萌了。”
周洋低头，亲吻杨锐的眉角，听杨锐说下去，“你以前说我一路顺风顺水，去的都是最好的事务所，跟的都是最优秀的设计师，接触的都是最好的施工方，做的都是最高级的项目。可是，他们都不属于我，一个项目老板可能只看几眼，圈几笔，活都是我干的，写的却是他的名字。”
“上个月，我的前老板打电话给我，我负责的项目获了奖，他邀请我一同去香港，开始我真的想去来着，后来，他发获奖名单的照片给我，上面根本没有我的名字，其实根本就没我什么事。”
周洋的手指在杨锐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杨锐舒服地闭上眼，“这个项目虽然小，但它完完全全是我的。”
周洋没有反驳，偶尔附和，听杨锐念念叨叨到很晚。杨锐很少和他说这些，工作上的困扰和不快，他总是默默承受，因为这些是他该去承受的。杨锐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上，无暇顾及其他，生活能力一塌糊涂，加起班来头发像鸡窝。
这样的杨锐让周洋很无奈，这样的杨锐也很吸引人，专注的，有梦想的，不放弃的。
周洋忽然吃起醋来，“爱工作还是爱我？”
杨锐纠结半晌，“平分秋色吧。”
这个答案，周洋可是大大的不满意，他臭着脸把杨锐推到一边，“那你找工作去吧。”
杨锐哑然失笑，低下头，却终是半步也不退让，“我觉得这样很好，永远都不要迷失自己。”
周洋的心微微发凉，脸上的笑意隐去，他知道，杨锐还是把心藏了起来。
“别让我等太久。”周洋说。
杨锐的表情无比平静，好像已经不会再为爱盲目、冲动，“我们都不要，要求的太多。”
“哪儿学来的金句？”周洋问。
“自创的。”杨锐挑眉。
两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九点档的晚新闻，然后洗漱入睡。
静静的，周洋睁开眼，“我要的不多，把我的那份还给我，现在的你给的不够。”
静静的，杨锐沉默，不回应。
黄杉订的餐厅在巨鹿路上，杨锐提前到，兜了一圈没找着，和谭一飞汇合后，找了第二圈，最终，周泽出现了，解救路痴二人组。
走进一条巷子，再拐两个弯，一幢老民居的二楼，藏着一家只接待预定的私房菜馆。
杨锐站在楼道口感叹：“真他么的叫一个曲径通幽。”
谭一飞放了狠话：“这么难找，不好吃我砸店了要。”
周泽安慰两人：“据说非常好吃，而且非常难订，出来见点世面，看给你们俩躁的。”
谭一飞搭着杨锐的肩，故意流里流气地说：“耽误我们杨工的时间怎么算，分分钟几千万上下。”
杨锐配合地拿起手机，装逼要全套，“嗯，说，对，不上亿的项目就不要接了。”
谭一飞特别狗腿地在旁边鼓掌，“锐哥好帅！”
杨锐装上了瘾，拍拍谭一飞的脸蛋，“乖，想吃什么等下点，不要看价钱。”
谭一飞眨眼又点头，“锐哥么么哒！”
周泽也参与进来，摇杨锐的手臂，“锐哥我想要台外星人。”
杨锐豪气挥手，“买。”
“还想要台机车。”
“买。”
“再给上个牌照吧！”
杨锐犹豫，“上个外地牌吧。”
“切！”
三人正贫的热闹，黄杉赶到，走到杨锐身后，趴在他身上，“锐哥，顺便也给我换辆玛莎拉蒂呗。”
杨锐伤感地推开黄杉，“你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让开，让开！”住在楼上的居民不耐烦地催促堵在楼道口的四个男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扫视四个人。
四人大窘，赶紧让出通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等那人上楼，四人同时笑出声。
“走吧。”黄杉说。
菜是提前预定的，他们入座，菜便开始上，冷热碟，荤素菜，不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谭一飞不停地把东西往嘴里塞，“好吃，好吃，老张点菜的功夫一流！”
“散伙饭，多吃点。”黄杉笑。
“散伙？你要去哪儿？”杨锐问。
“香港。”
“多久？”
“两年。”
“说走就走啊！”谭一飞颇感诧异。
大家停下筷子，场面冷了下来。
杨锐拍了拍谭一飞，站起来，主动敬酒，“好事，好事，回来就该升一升了。”
黄杉饮下半杯，“不出意外的话。”
“未婚妻呢？一起去么？”周泽问。
“她不去。”
“两年不短啊，到手的媳妇别被人拐了，不然你先把造人的大事办了。”
“她不会。”
“你是在秀恩爱么？”
“是。”
“……”
放下酒杯，谭一飞开了口，“有个事情，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我们公司在K市搞个分院，所长问我要不要去，如果我去，就是专业负责人。”
“去啊！”杨锐拍桌，“这可是你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啊！这才几年，就当专业负责人了，牛逼大了你！”
杨锐说的这些谭一飞也都考虑过，“单位其他几个都结婚了，拖家带口的不方便，过去是苦了点，好在我是一个人。”
“那你是想去喽？K市没多远，周末我们开车去看你。”周泽说。
“是啊”杨锐笑道：“其实你在哪儿都一样，上班、加班、宅在家里打游戏，这些东西去了K市一样能干。”
“也是哈！那你们没事来找我踢球。”
“没问题。”
杨锐左看看黄杉，又看看谭一飞，“你们俩是商量好的么？都要走。”
“纯属巧合，”黄杉说，“你最近怎么样？”他问杨锐。
“就那样呗，打破梦想，认识现实。”
“你呢？”黄杉又问周泽。
“我，挺好的。”周泽异常沉默，似有心事。
黄杉没有追问，谭一飞笑谈所长为了忽悠他去K市，答应给他涨工资，还许诺年底双倍奖金。
“你其实就是想去，装的还挺像，扮猪吃老虎。”黄杉揭发他。
“嘿嘿。”谭一飞笑的贼兮兮的。
“年底金工请客，咱们喝顿大的！”
“行，等黄杉回来。”
私菜馆限时，只能吃两小时，接下来，黄杉有事，谭一飞也要回公司加班，就没再续摊。
“走吧，走吧，大忙人们。”杨锐挤兑道，“走你们的，我和周泽溜达溜达。”
“行，走之前有空，再聚一次。”
杨锐有些心酸，好像大家就真的这么散了，“行啊，听你安排。”
黄杉开车带着谭一飞离开，杨锐和周泽一前一后走在马路牙子上，走在前面的杨锐停下来，“这下好了，就剩我们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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