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事已至此,睡觉吧

沙沙声,钢笔划过泛黄的旧纸张。纸有些年头了,至少是近二十年前的儿童田字格,小学校园统一发的。

95.离家出走 √

96.周游世界 √

97.做普通人 √

98.财产转让 √

99.至少交1-3个无利益往来的穷人朋友 √

100.找到“祂” ......

遗愿清单100条完成了99,牧星迟的视线在最后一行停顿许久,最后打了个“×”。

从纸张字迹来看,圆润的儿童体逐渐变得锋利,也昭示着落笔人同这张纸一样,已经被时光洗刷了一轮。

牧星迟合上笔记,拨弄画满记号的地球仪,随后丢进垃圾桶,为足迹封上句号。

他扭头,看向笔记里所谓“无利益往来的穷人朋友”。

梅雨天,502男寝的小阳台上晾的内裤少说已经一周,从最开始了两三条,到现在已经挂成两排,五颜六色摇摇欲坠,远看像西藏喇嘛庙外的经幡。

光腚的宿舍长杵在阳台十分钟了,正在努力举着吹风机吹自己的内裤,显然他明天已经没有备用。

“要不,合资买台烘干机吧。”牧星迟喊。

此话一出,宿舍另外两双眼睛齐齐看向他,连宿舍长都关掉了吹风。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牧星迟:“怎么?”

“牧星迟你大爷!”他们异口同声,“大一的时候就说要买,现在都快毕业了!!!”

牧星迟“啊”了一声。

“当时是谁提议来着?”

“你。”

“那为什么最后没买?”

都不吭声了。

是了,502男寝全员懒逼,从来都是嘴动行不动,主打一个凑合活着,言行不一实践着哲学系永恒命题——生命因何存在。

宿舍门口贴了一对挽联,白纸黑字小黄花,谁进来谁晦气。左边是「混吃等死」,右边是「明日再议」,横批:我就烂。

学生会来查寝,见一回撕一回,撕一回贴一回,最后学生会也懒得管了,以至于这间男寝成了校园十大诡异传说之一。

——据说百米之内就能感受到丧气扑脸,半夜窗户上总有黑影闪过,如果不幸和他们交朋友,那么完蛋了。

具体呈现效果看看502宿舍四个丧逼就知道,他们四个自打入学以来,分手的分手,挂科的挂科,游戏抽卡次次大保底,每个人头顶都笼罩着一层霉运。

人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乐呵呵将就过了四年。

学哲学,没前途。

起初宿舍六个人,大一跑了一个,大二跑了一个,现在就剩他们四个相依为命挺到了毕业。

马上就要结束宿舍生涯了,才有人想起提烘干机的事。表面看这只是烘干机的事,实际上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人生课题。

宿舍长一脸凝重拔下吹风机线,光着腚返回宿舍,拉过只剩3.5条腿的凳子:“我们有必要开个会了。”

其他人闻声,郑重点头:“请讲。”

牧星迟顺手捞过桌上手机,点开聊天栏置顶的页面:“你能不能先找块布遮一遮,晃眼。”

“老二,那就先说你的事。”

“行吧。”

牧星迟将目光从无法直视的地方移开。

“临近毕业,你实习找好了吗?答辩论文写了吗?想好转行还是考研了吗?”

一套丝滑小连招打下来,牧星迟抬眼扫了一圈,老三老四都无地自容低下了头颅。

沉默一会儿,牧星迟笑:“其实我是富二代。”

“呸!”没人信,“先把早饭钱还我看看实力。”

苏正说:“少做梦,你有毕业后的人生目标了吗?”

牧星迟打字的手指敲出残影,似乎在跟人网络对喷,一边心不在焉应付宿舍长:“难不成你有?”

苏正一巴掌拍他屏幕上:“即便不好找专业对口的工作,我们也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人家研二学长都已经开始在校门口卖烤冷面了!”

牧星迟:“烤冷面退环境了,我投淀粉肠一票。”

“牧星迟。”

苏正严厉叫了一声他的全名。

随后宿舍长站起来,正义之鸟呈审判之姿:“你的问题最严重,好歹我们几个还有点正事,老三他打游戏还能赚金币。你呢?”

苏正扫了眼手机页面,果然。

“你这烧钱的邪/教社团不能再继续了!”

牧星迟懒懒抬眼,第一百八十四次解释:“纠正一下,那不是邪教,是生命科学。”

再堕落的人也有爱好,老三爱好打游戏,老四爱好看土摇,牧星迟的爱好是502宿舍最为迷惑的——寻龙。

他加入了一个网络寻龙群,群内都是究极龙厨,致力于研究、寻找中国龙的生物原型。成员们每日观察天气异象,必要时会亲自跑实地探测,试图一窥真龙的痕迹。

苏正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龙,龙只是古人塑造出来的图腾崇拜。”

“你没有见过不要瞎说。”

“你见过?”

牧星迟夺回手机,继续在群内舌战群儒:“你在系里没见过美女,不代表世界上没有美女。”

页面内,群友在针对【龙是否为群居动物】发起讨论,牧星迟站反方。

老四出声打圆场:“说不定真有呢......古人不会没根没据创造出十二生肖这回事,其他十一个都是真实存在的,没理由龙不存在,说不定只是灭绝了。”

很好的一句话得罪俩人。

牧星迟和苏正异口异声:

“没有灭绝。”

“封建迷信!”

这个命题真展开来吵,能上升到唯心和唯物的千年之争,牧星迟显然跟苏正耗不起。

苏正是他们宿舍唯一一个特别落地的人,给他看真龙现迹,他会说这是合成视频,给他看坠龙史料,他会说是虚假报道,反正油盐不进。

虽然当代网络上十个见龙视频有是十一个都是博眼球造假,但牧星迟还是坚定自己的观点。

从未动摇。

牧星迟转身爬上床,坐在围成三面的床帘中间,开始双盘打坐:“毕业觉醒计划我不参与,你们聊吧。”

苏正投来烂泥扶不上墙的目光,觉得牧星迟人生要彻底完蛋了。

牧星迟在这间丧气满满的宿舍能排榜首。

别人摆烂只是40%微摆,该考试的时候也会临时抱佛脚,只有他是透心烂,完全不思进取。

他每晚睡前都有打坐冥想的习惯,尽管左耳是老三打游戏骂街的嚎叫,右耳是老四外放土味视频DJ音乐,这些都无法干扰到他。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冥想些什么,究竟有什么作用。

要说作用,可能就是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别人好点,白点,熬夜没有黑眼圈,吃辣不爆痘,身材也不错。

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硬帅是投胎本事,靠冥想不如直接去趟韩国。

床帘外其他三位已经从毕业论文聊到就业前景了,看来他们是真慌,毕竟一毕业家里就不给生活费了。

牧星迟拉上床帘拉链,在里面开了盏小夜灯,支起床上折叠桌,暖黄色暗光将他包围。

他从枕边摸出一副白色塑胶手套戴上,又从枕头下拿出一块被丝巾包裹的东西。

这东西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牧星迟轻柔剥开,将它放在前面的折叠桌上,动作近乎虔诚。

那是半截龙角。

小夜灯的笼罩下,可以看到角的表皮有一层细小绒毛,颜色很难形容,它泛着银灰与雀蓝交织的碎光。

形状和鹿角有几分相似,和珊瑚也能攀攀亲戚,但牧星迟坚信这不是鹿角或珊瑚,这就是龙角。闭上眼睛甚至能闻到它被割下来时,风雨交加的天气。

此时外面三个老哥的话题已经跳到多年以后当总裁了,牧星迟随口搭了一腔:“老三,四十岁之前别学骑摩托。”

帐外传来老三的嚎叫:“哈?当总裁跟骑摩托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瞎说的。”

苏正拍拍老三肩膀:“你还是脚踏实地考公吧。”

牧星迟又说:“考公不适合他,适合你,你以后高低是个村委书记。”

老四忙问:“哎那我呢那我呢?”

都说了是瞎说,但善于幻想的年轻人总爱听好话,老四迫不及待想知道牧星迟的预言。

他们其实不信真有人能猜到别人的命运,但曾经在牧星迟身上见过一件怪事,导致他们潜意识里觉得,牧星迟这人有点神奇。

几个人曾经在宿舍外见到一只流浪猫,苏正要去喂,牧星迟拉住了他:“别喂了,喂出感情有你哭的。”

当时苏正觉得莫名其妙,结果第二天晚上这只流浪猫的尸体,就在校门口的大马路上被发现了。

发现时已经碾成薄薄的一片,皱巴巴贴在柏油路上,洒水车冲洗了很久才将满地猩红洗去。有人拍照发到了校园论坛,还掀起一波悼念。

老三细思极恐问牧星迟:“是昨天早上老大喂的那只?”

“嗯。”

“你知道它会死?”

牧星迟没说话,扭头看苏正低头偷偷抹小珍珠。

那之后牧星迟破天荒病了两天,烦死了。

眼下老四的问题让他陷入沉思,他突然一阵头痛,龙角从他手中滑出去,落到了床单上。

老四依旧在床铺下面追问:“我呢?快说说我!”

牧星迟知道这是自己又多嘴了,强忍着撕裂般的头痛,将床帘拉开一个小缝,居高临下看老四。

他看了一会儿。

大概是表情实在难看,老四忙摆手:“不问了,我不问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管他呢!”

牧星迟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对老四说:“我不知道。”

随后他又钻回了自己的小空间,将缝隙拉上,捡起手帕将龙角重新包了起来。

目光呆呆的,似是在遗憾,也像单纯走神。

很难说这支神秘龙角带给他的,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诅咒。

因为龙角握在手里,他的视野就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只要他想,就可以窥视到每个人的寿命终点。包括自己。

他的寿命只剩三个月了。

儿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早已知晓,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22岁,大学毕业的第二个月里。

牧星迟将东西压回枕头下,收起小桌板,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真的假的?他心里问。他刚刚居然看到,老四能活到一百四,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靠,好羡慕。

感叹完他从窗帘里探出脑袋:“老四,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忘心里搁。”

“滚!”

老四把欠揍的脑袋按了回去。

这晚牧星迟睡得不安宁,梦里狂风大作,直到后半夜帷帐里泛起淡淡青光,那抹青光映在他熟睡的眉心,一阵凉意闪过。

像神祗的抚摸,他的梦雨过天晴。

故事新开,欢迎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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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事已至此,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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