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玛瑙去小厨房取桃花酥,盛金枝则是等着明月打水来净面。百无聊赖中,她便又从枕头底下拿了本没看过的新话本,脱了嵌珍珠绣牡丹的绣鞋,身后垫了个隐囊,斜靠在美人榻上看话本。

方才刚看完的那本是皇帝与小将军的,新拿的这本则是锦衣卫指挥使与俏寡妇的,糙汉什么的,她也爱看。正看到要紧处,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忽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一下子从沉浸的愉悦中惊觉了过来,赶忙将手里的话本子塞回了身后藏了起来。

她虽然喜欢看这些话本,但只能偷偷摸摸地买,买回来偷偷摸摸地看。有一回,被盛文如发现了她看的话本,告诉了她父亲。她父亲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火,若不是她母亲拦着,便要罚她在祠堂里跪一晚上。

她抬头看到进来的是明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月将绣着芙蕖的帕子,在水盆里浸湿,拧好,退后一步,恭敬地垂首,将打湿的帕子捧在了手上。盛金枝接过帕子,诧异地看了眼她,问:“你从前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

明月抿着唇,眼中闪过某种情绪,继而面色平静地摇头,“没有,这是头一回。”

盛金枝笑着夸她:“那你倒是很聪明。”

水温不冷不热,恰到好处。就连玛瑙当年头一回在她身边服侍时,调好的水温也不称她的意。盛金枝是从小在锦绣堆里娇养长大的,吃穿用度,无一样不讲究。洗脸的水,热了不成,凉了也不成,且依着不同的时节,水温也相应的有些许不同。总之,她于衣食住行上头,实在是个挑剔难伺候的主子。可明月头一回替她打水净面,却是令她十分满意,这叫她颇感意外。

且明月方才捧着帕子的仪态,也是十分的讲究。宁安侯府的丫鬟,虽大致的礼数都得体,但细节处却没有这么讲究。若说起这般礼数周全,不错一分一毫的奴婢,盛金枝想了想,她大约也只在从前唯一一次进宫时,在宫宴上见过。

那是去年先帝的千秋节,宫里举行了盛大隆重的宫宴。往年的宫宴,原本只有命妇可以进宫赴宴,但不知为何,那次先帝却特地下了旨意,恩准勋贵之家尚未出阁的小姐们也可随同赴宴。因此,当时人们传言,郑皇后要在千秋节的宫宴上,挑选太子妃的人选。

盛金枝想起,那时懿愍太子还未遇刺。先帝膝下有三子,懿愍太子是先帝元后郑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从小便聪慧过人,文武兼备。先帝对其寄予厚望,亲自教导,三岁时便抱着他上朝堂旁听政事。待懿愍太子长到了十多岁,已是朝堂上人人赞誉的贤明仁爱的储君。

盛金枝对于朝堂上的这些事,原本是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的。但懿愍太子除了德才兼备,就连样貌也是十分非凡。见过的人都说,他生得如鹤如兰,仙姿玉韵,总之传得神乎其神,说是凡间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男子。

这极大地引起了盛金枝的兴趣,令她很是好奇。她是个极为爱美的,倒不是说心仪他,或是想要攀高枝,单纯只是喜欢欣赏美人,就像她喜欢欣赏夏日的荷塘,冬日的梅园。因此,当她听说能去宫宴时,在赴宴的半个月前,已开始心情愉悦了。

宫宴上,高门贵女们听闻郑皇后喜爱素雅,嫌恶穿得花红柳绿,于是纷纷换上了素色的衫裙,举止斯文,优雅得当。只有盛金枝心思没在这上头,依然穿着她平日爱穿的石榴裙,云鬓高耸,发髻上插着点翠攒珠的发钗,皓腕上戴着镶了宝石的金钏。在一片素净的衫裙中,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郑皇后的目光扫过她身上时,秀美的峨眉微蹙了下。可盛金枝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反而被她那神妃仙子般的面容惊呆了。郑皇后已年近不惑,但岁月仿佛在她的身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反而令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增添了袅娜的韵味,远远望去,仙姿绰约,仿若春梅绽雪,霞映澄塘。

盛金枝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容貌胜过自己的人,可在郑皇后的面前,她却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恍惚间,她看见郑皇后忽而朝她灿然一笑,同一旁的女官说了句什么,又微微点了点头。

遗憾的是,盛金枝在那次的宫宴上,并未见到传说中的那位太子殿下。据说先帝派他去了暮州,查处溃堤案,原定赶在千秋节前就要回京了的,却不知何故,在路上耽搁了,这才未能出现在千秋宴上。

盛金枝不禁感到可惜,她心里想,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再想一睹太子殿下的容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再想到郑皇后那倾城的容颜,也不难猜想出,她所生的太子,那该是何种风姿。

可没等盛金枝叹息几日,便传来了太子在遇刺落水,尸骨无存的消息。刚过完寿辰的先帝,突闻噩耗,身子一下子便垮了,缠绵病榻不到半月,便宾天了。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郑皇后,一时想不开,便挂了条白绫,随先帝和太子而去了。

而后,三皇子慕容信登基,将先帝与郑皇后合葬,又感伤手足之情,追谥先太子慕容昭为懿愍太子。

盛金枝听说了太子遇刺,郑皇后薨了的事,一想到那样美好的人,彻底从这个世上消逝了,便难过得连自己平日最喜欢的桃花酥都吃不下去,在心里将行刺的人暗暗骂了几百上千回。

每每想起这事来,她心里便有无限的惋惜,眼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哀伤的神色。直到听见明月叫她,这才回过了神来,将帕子丢进了水盆里,荡起一圈涟漪。

明月察觉她神色不悦,垂下眼眸, “想来是奴婢伺候得不好,惹小姐不高兴了?”

盛金枝朝她摇了摇头,“与你无关。”

说罢,便又斜倚在榻上,翻出方才藏起来的话本子,重又拿在手上看了起来。

明月的目光从盛金枝手里的话本子上扫过,盛金枝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问她:“你认得字?”

明月却有些神色落寞地摇头,“小姐说笑了。像奴婢这种人,哪里会识字。”

盛金枝一下子沉下脸来。

“不认得字,又怎么样?我最讨厌那种咬文嚼字,觉得高人一等的,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呢,”她忽而话锋一转,“认些字,也是好的。你想不想学认字?”

明月神色恭敬地道:“多学些总没坏处,奴婢都听小姐的。”

“这样多好。玛瑙什么都好,但就有一点不好,看见字就头晕。”盛金枝狡黠地笑,“你好好学,往后可以念话本给我听。”

她是个爱偷懒的,拿着书看,久了眼睛痛,手也酸,若是有个人在一旁给她读话本子,那她便可以躺着听,也可以边吃糕点边听,想想都舒服。

听到盛金枝说,以后让她读话本子给她听,明月的表情颇为怪异,眼神状似无意地又往盛金枝手上正拿着的那本《指挥使家的俏寡妇》上瞟了下,耳尖有些发红。

盛金枝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勾起嘴角笑一笑,抬头看向明月,“傻站着做什么?替我捏捏腿。”

盛金枝是脱了绣鞋靠在榻上的,月白色的罗裙下,隐隐可见修长的轮廓。

明月一副为难的样子,磨磨蹭蹭了半天,只道:“小姐,我不会。”

盛金枝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见到她这样,便有些没耐心了,蹙起眉,不悦地板下脸来,刚要说什么,就见玛瑙满脸喜气地提着食盒进来了。

玛瑙进屋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桌上,顾不上打开,便迫不及待说起自己方才听到的事来,“小姐,我听说侯爷知道了大公子今日闯下的祸事,气得不轻,说是要用家法呢,已经亲自带着人,往大公子那边去了。这会儿估计那边院子里,已经闹起来了。”

盛攀往日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关起门来胡闹,今日许是放‘赛雪’出来咬明月,不知明月怎么跑了出来,才让那畜生也跟着追出来了。从前的那些奴婢,见了‘赛雪’,腿都吓软了,哪里跑得动,挣扎不到几下,便被咬断了脖子。想来盛攀这回应是也没料到,竟然让人逃了出来,而那头白狼野性难驯,没有了铁链的束缚,就连盛攀,也没办法约束它。偏偏今日府中除了自家人,盛柏香还带着鄢家的几位小姐们上门走亲戚。这若是伤了人,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盛金枝冷笑道:“哪回不是气得要用家法,但老太太和许姨娘一去,便没了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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