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坠落

阿眠从背后搂住沐白亦的肩,轻轻晃了晃。

沐白亦没有动,只慢慢闭上眼。

“我都知道的,都知道的。”阿眠的脸颊贴着她的蝴蝶骨,“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眼睛里有一片深海,我想云矜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一般人知道我的经历只会避之不及吧。”沐白亦苦笑着,“不说别的,光在事业上,他就帮了我不少。”

“比如说?”

“比如说那个无罪……”

“法律的事我不懂,我只懂画画。”阿眠没有直面她的问题,“以前跟过很有名的老师学艺,老师的女儿比我们要小一些,大约五六岁,我们上课时她就在旁边听,偶尔也会拿笔画一画。”

“她画得好吗?”沐白亦问。

“挺好,不知是家学熏陶还是天赋使然,虽然笔法稚嫩,但完全把握住了精髓。”

“那可真的很厉害。”

“当时一同学画的学生当她的面也是这么说,但背后却不这么想。”

沐白亦有些意外:“不过是个小孩子,还能怎么说?”

“可多了。她是小孩子,学员们年纪也大不到哪儿去,说到底都是嫉妒。因为老师严厉,大家就认为老师故意偷偷在家里给他的小孩开了小灶,用他家小孩来刺激我们,或者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之类的,总之没人相信是那个孩子自己的能力。”

“那事实上呢?”

沐白亦虽然这么问了,心里却没有半点怀疑。

这样的孩子无论有无天赋,生得就比一般人好了,怎么都不至于大未必佳。

“事实上,大家背后说她的话,她都知道。”

“怎么会……她明白话里的意思吗?”

沐白亦想起自己经历的种种,不由为那个孩子捏了把汗。

那样小的孩子,担负着如此的恶意,心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她明白。”阿眠歪了歪脖子,“有次上课,老师有事走开了,她也不在一旁听着,学员们以为家中没人,就稍稍放肆地讨论起来。”

“结果,家中有人?”

“对,她在。”

“她听到了?”

“不但听到了,还回应了。”

沐白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孩子……不会哭吧?

“只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了背诗的声音: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这是特地背给你们听的吗?”

“不知道呢。”阿眠摇摇头,“她只背了一遍,后来声音就低下去读下一首了。谁也不能确认她是不是在回答他们,但后来确实少有人议论她了。”

小女孩背的是虞世南的《蝉》,比她年纪稍长些的学员大多都在课上学过,就算言者无心,听者也多咂摸出了其中的意味。

沐白亦听懂了,却不完全认同:“但她当真是有能耐的,可我并不……”

“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而已,就算有能耐又能如何?”

沐白亦没有说话,她的心思在质疑和坚定间浮沉。

阿眠也不纠缠这个问题:“周五你下班时间我去接你吧?”

“为什么?”

“顺路,外加答谢你邀请我。”

见沐白亦仍有犹豫,阿眠凑近她耳边低语:“你不想让你的同事们知道你能坐池座听音乐会是因为傍上了富婆吗?”

这句话如同提琴上低颤的弦音,让沐白亦无法拒绝。

交响乐厅的黄金位是池座后的那排正对舞台的一楼楼座,因而在看到靠前靠边的池座时,她打心眼里是拒绝的。

真是体验一般也不便宜的位置。

幸好贺珧缺席了音乐会。

许是因为周五,事务所里充斥着懒洋洋的气息,华苓从上午就不曾出现,陆翰笑眯眯地请她们喝咖啡,就连工作最为认真的袁舒芹也偷偷向沐白亦打听周末安排。

“周末还没想好,但是晚上有约了。”想着阿眠等下会来接她,沐白亦也没想着隐瞒。

“是和男朋友约会吗?”袁舒芹的表情神神秘秘的,“陆总看好的那个?”

沐白亦对老男人的八卦程度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没想到陆翰竟能如此嘴快:“闺蜜买了音乐会的票,喊我一起去。”

袁舒芹有些吃惊,问了沐白亦时间和地点,上购票app查了查:“不得了,维也纳交响乐团?”

她的眼底透着浓浓的不信任,不知道是在怀疑音乐会还是在怀疑她所谓的闺蜜。

“大学社团认识的,艺术学院的,当时也没很熟,最近找我咨询,作为答谢请我听音乐会。”沐白亦知道她不会信,事先编好了谎话,“等下会来接我。”

袁舒芹眼底的怀疑这才稍稍散去了些:“那还挺好的。”

沐白亦的人设一直别别扭扭的,她在花销上并不大方,全然符合普通京漂的身份。但住的小区、开的车又都是中产级别的,就算说是租的房、买的二手车,也显得太过大方了。

因而,有关她和贺珧关系的猜测从未减弱,阿眠的介入虽然不会减弱猜疑,但起码不至于加深论证。

傍大款会让人不齿,但傍白富美闺蜜则会被称为神仙友情。

这么想想,富婆闺蜜自古冤大头。

阿眠下午没课,她到得很早,还带了佐咖啡的甜点,所幸陆翰买完咖啡就出去了,此时事务所里也就只剩几个女孩子。

她很快就和袁舒芹处熟了,一口一个“芹芹姐”既肉麻又热络。

袁舒芹本想试探她是否真的白富美,却在她的感染下,向她咨询起了画展的事。

沐白亦有些紧张,生怕阿眠将她是孟家大小姐的身份暴露了。

她猜不透华苓和陆翰对孟云矜是什么态度,但让人知道她和孟云眠关系不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阿眠隐藏惯了自己身份,推了几个跟孟家关系不大的画廊负责人的微信给袁舒芹:“芹芹姐,你过去的时候直接说是阿眠推荐的就行了。”

袁舒芹笑着说了些感谢的话,突然话锋一转:“请问您贵姓?”

沐白亦顿时紧张起来。

看来袁舒芹还是存了要打探阿眠身份的意思。

阿眠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形,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们搞艺术的不讲究那些名姓的,说了我姓什么反而就没人认识了。”

见她不愿,袁舒芹也勉强不得,但她眼底的探究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沐白亦适时地提醒她们:“快下班了。”

袁舒芹这才发现离下班时间还剩有十分钟。

陆翰早就走了,周五堵车是常态,袁舒芹干耗着也没太大意思,起身向她俩道别。

沐白亦跟着收收东西,在袁舒芹走了不久离开了大楼。

不知是不是巧合,音乐会所在的大剧院离事务所并不算远,剧院与商圈相连,她们到得早,不仅时间很宽松,车位也很富余。

“带身份证了吧?”

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出差,沐白亦总是随身带着身份证。但这场音乐会门票是现成的,不用她们凭身份证实名取票,沐白亦有些不解阿眠这么问的用意。

“带了就好办,现在还有些时间,咱们不得好好逛逛?”

沐白亦也正有此意。

在阿眠到来时,沐白亦便注意到她的着装格外隆重,相较而言,自己的装扮则显得不那么重视艺术。

女生的衣柜里总是少一件衣服,新买的才是最称意的。

阿眠也很赞赏她的态度,赶忙给她做参谋。沐白亦在选衣服时格外果断,几乎是看中即下单,曾经不少陪她买衣服的人都震惊于她的果决,阿眠却没有半分不适,看起来畅快得很:“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与阿眠相处越久,沐白亦越觉得她捉摸不透。看起来如此乖巧的人,心里却活络得像指尖陀螺,经常冒出些沐白亦招架不住的想法。

比如此时,她正带着沐白亦直奔内衣店。

沐白亦尴尬地解释:“外面换了新款,倒也比不必芯子也换了。”

“谁带你买那个啦?”阿眠笑得眉眼弯弯,“咱们是去买睡衣。”

“可我卧室有睡衣。”

“但你没带在身边不是吗?”阿眠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你难道一点也不期待今晚的睡衣派对吗?”

被她这么一撩拨,沐白亦当真还有些期待,可上头的劲过了之后,沐白亦意识到不对劲:“什么睡衣派对?”

“你和我呀,今晚住一起,你不喜欢?”

“也没有不喜欢。”

就挺……突然的。

“对你这种人就要打无准备的仗。”阿眠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旦给了你时间考虑,保不齐就会有长篇大论婉拒的话,还是看你措手不及的样子比较可爱。”

沐白亦无法反驳,但很明显对阿眠的提议心动了。

她认识贺珧时,便住在了他的公寓里,在他留学的时候搬出了一阵,后来又搬了回去。刚认识不久时,贺珧总喜欢搞突袭,那次没在公寓里见到她,即便她能拿出令他信服的理由来,事后也必定不会好过。

沐白亦宅的脾气也是在那时养成的。

工作后,他们都忙了起来,贺珧也没了这份心思,但沐白亦却习惯了没事呆在公寓里,也就报了阿眠的班后才会在晚上外出。

想想今晚要夜不归宿,沐白亦心里竟觉得有些刺激。

反正贺珧也不会来。

今晚她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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