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不过是我的普通朋友,孟云矜就只见过几回,仅此而已。"
沐白亦没指望这一句话就能打消他的顾虑,只想着贺珧要是从她的话里能挑出些许错处,起码话题就打开了。
“普通……朋友?”
贺珧的声音很低,带着质疑的压迫感,沐白亦别过脸去:“有问题?”
“她也是这么看你的吗?”
这话把沐白亦问沉默了。
的确,阿眠是给她送过饭的,说两人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着实有些站不住脚。
不过沐白亦很擅长耍赖:“或许她觉得我们是师徒情深?”
贺珧不再说话。
他知道他碰上了沐白亦的强项。
还有谁能比一个律师更会顾左右而言他呢?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就在沐白亦以为贺珧不会再说话时,他突然开口了:
“你不知道她的招数。”
他说得很慢,似乎出口的每个字都是迫不得已。
沐白亦听得不明所以:“招数?什么招数?”
“呵,”贺珧自嘲地笑笑,“她总想拆散我的感情,偏偏每次都成功了。”
沐白亦愈发迷惑:“为什么?”
“你和她那么好,该去问她。”
“行吧。”沐白亦转了个方向,“我从未听她说过你的坏话。”
“她那样的人,怎么会选择说坏话这样低劣的手段。”
沐白亦听出不对劲来:“你很了解她?”
上次他们打照面时,沐白亦以为他们只是因为命运的作弄而相识,此时看来,确实反常。
贺珧自知失言:“我们是初高中校友。”
“你喜欢过她,或者她喜欢你?”
“我不知道。”贺珧减慢车速,这样的话题面前着实不适合飙车,“起码我没喜欢过她。”
沐白亦也不深究。
像贺珧这样自恋到自负的人,要他说出别人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恐怕也不容易。
“那她是用什么方式干涉你的感情的呢?”
“带我的女朋友认识别的男人,屡试不爽。”
“是很过分的场合吗?”
“倒都是些正常的场合。”
沐白亦算是明白了:“所以她是觉得你不是良配,就带自己的闺蜜认识了一些她觉得还不错的男人,最后还成功了对吧?”
说完,沐白亦也觉得自己太大胆了些,要是换了别的问题她未必能有直言不讳的勇气。
只可惜贺珧的感情问题实在太让人上头了,她一激动就失去了分寸。
好在贺珧正处在抑郁之中,分不出别的情绪来处理她的过分,反而肯定了她的言论:“虽然分手的原因很复杂,但简单粗暴地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沐白亦摸了摸下巴:“那她挑男人的眼光还挺好的。”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她对你的缺点把握还是很精准的,所以能选出准确的对照组。”
这个说辞贺珧接受了,但他抑郁的情绪并没有就此消散,反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默。
沐白亦被车内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本想等贺珧自己说出来,但此时她只能选择自救:“你觉得我是你的女朋友吗?”
车内的气氛稍稍有些松动。
贺珧上次确实在阿眠面前承认了这个称谓,如今也不打算否认:“不然呢?”
“我觉得不是。”沐白亦为难地摇头,“男女朋友的第一条就是要每天呆在一起吧?我虽然住在你家,但是你很少过来,每次来还要打招呼,不像男朋友倒像个金/主。”
最后两个字让她感到很难为情,因而说出口时声音都轻轻的。
贺珧听着她的话,沉吟片刻,随后笑了:“你挺有自知之明。”
沐白亦假装没听见他的评价:“不管如何,我们应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吧。”
这次贺珧沉默的时间要长了些许,良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既然不是男女朋友,也就不存在阿眠插手的事了吧?”
沐白亦觉得她的逻辑链条十分完整,是一次不错的论证。
说实话,她一直没有将自己摆在女友的位置上,她对他过往的情史并不感兴趣,就算在问“阿眠是否喜欢他”的时候也是抱着听八卦的心态。
与其说情侣,不如说更像上下级。
贺珧却难得地不讲逻辑:“所以,你会离开我吗?”
这冷不丁的一问像是一记重拳落在沐白亦的心上。
她很想顺着他的意思回答“不会”,可话到嘴边,她才知道要说出口有多难。
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平日里不放心上不去想也就算了,可一旦完完全全地揭开、要她去直面,她只胆怯地不愿去面对。
她很想反问贺珧“那你会娶我吗”,但这问题光从她脑海里过一过就让她觉得荒唐。
快三十的人了。
她不是还在念书的女孩子,恋爱还没谈明白就在做结婚的美梦。
律师的职业让她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愈发让她认清了男人:
男人的承诺未必会兑现,但如果连承诺都没有,那就等于没戏。
如果他们愿意给,那就会主动。除此之外,就是不愿。
小事如此,更勿论结婚这种大事。
沐白亦不想自取其辱。
况且今夜,她的任务是安抚贺珧的情绪,并不是将他们间的遮羞布血淋淋地撕下,她不想这么做,贺珧只怕比她还不想。
沐白亦顿了顿,选择了模棱两可:“死亡终将会将你我分开。”
“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陪着我。”
贺珧左手揽着方向盘,腾出右手向她伸来。
沐白亦迟疑了片刻,还是握了上去。
“那你可要指定我为你的遗嘱执行人啊。”
她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心却像是沉入了海底,冷得彻骨。
无论旅途有多远,都将有个终点。
当贺珧将车停进地下车库时,沐白亦突然想到这句话。
幸而她已经习惯事事埋在心底,也没让贺珧发现她情绪的异常。
外出一周时间不到,屋子里沾满了贺珧的气息,像是刚烫热的挂耳咖啡,倒入1/4杯冷豆乳,浓烈中包裹着清冽,强势地钻进她的鼻腔。
看来这几天他没少过来。
平日里她在也不见他过来几回,这会儿她不在,反倒来得勤了。
倒也是稀奇。
她向来鼻子灵,贺珧不在意这些,注意不到她的纠结,只从身后抱住她:“我想你了。”
沐白亦的耳边有层层热浪刮过。
贺珧的想念有很多层意思,她不能完全猜透,但有一层是绝对包含其中的。
于是,她歪过脑袋,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
贺珧再也忍不住,将她的头转向自己面前,深深地埋了下去。
沐白亦感觉自己又到了海边,湿漉漉的空气扑面而来,将她的眼、脸、唇都打得湿透。
微垂的眼彻底阖上,沐白亦伸出手反搂上他的颈间。
贺珧隔着打底衫的布料,单手解开了内扣。
带子从肩部滑落,沐白亦来不及惊呼,贺珧已将她抱起,任她伏在他的肩头。
……在高铁上睡一觉果然是有必要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
这一夜注定劳顿。
贺珧的思念来得像狂风暴雨,让沐白亦怀疑她出这趟差是不是为了回来找虐。
她揉着酸痛的肩膀起身倒水。每次坐高铁,她的胃口都会变得很差,饮水也很少。刚回来时不觉得,现在才感觉到胃在闹意见。
从包里找出袋还没吃完的点心,沐白亦坐在沙发上就着白开水吃,细细咀嚼竟越吃越有滋味。
这是下车前孟云矜塞进她包里的,告诉她总能吃得上。
……说起来,孟云矜在吃上一直很重视,是金牛座还是巨蟹座的吧?
沐白亦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她对星座的了解不超出百度首页星座运势关键词,拿浅薄的知识来下结论着实不地道。
……不过这个弟弟真的有够贴心的。
只要独自一人,沐白亦定然会胡思乱想。她一面空想一面吃,不知不觉间将所有的点心都吃完了,她的胃换了种抗议的声音,告诉她已经胀了。
沐白亦拿自己也很没办法,在客厅走了走,等到不适感稍有褪去,就去休息了。
这一夜无梦,总算给了她疲乏的身心些许安慰。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看了眼快递,发现伴手礼已经到了事务所。沐白亦索性提前到了所里,给大家发伴手礼。
袁舒芹、华苓都感谢了她的好意,其他同事也很高兴,唯独陆翰有一丢丢嫌弃,捏着点心瞅了半天:“这好吃吗?”
不知怎地,沐白亦凭空生出几分自信:“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陆翰这才点点头,一把丢进嘴里,嚼了嚼又喝了口水:“还不错。”
这是她自己接的案子,律师费也不高,陆翰没兴趣细问,只简单地关心了一下:“一切还顺利吗?”
“有点麻烦。”沐白亦摇头,“对方律师很有经验,恐怕会败诉。”
陆翰大笑起来:“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你能这么想,基本就稳赢了。”
“借陆总吉言。”
"我记得你是学民商法的,虽然在刑辩上确实取得了些成绩,但以后做离婚律师未必不是条出路。"
他们以前很少有这样的交流,沐白亦没有拂他的好意:“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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