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冉森在看到人影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裴予肃是一个很稳定的人——这体现在方方面面，包括他的表情。
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有什么事儿能让他的表情不太好。冉森可是看过他所有能在网上找到的视频资料，哪怕是他在第一次世青赛拿了金，但在大奖赛的分站赛场上，却连台子都没上去的时候，都只是稍微变了脸色，很快就又调整好。
所以她实在是有点担心，以至于像个兔子一样直接冲了出去。
书包拉链都没有拉好。
只是这会儿的冉森没明白，裴予肃之所以能放纵自己的坏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来找冉森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下意识里，已经把冉森当成了，可以表露真实情绪的人。
“没事吧？不会是... ...”冉森没有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她总有那么一点小迷信，怕真说出来反而会让自己的好朋友真的受伤。
她只是把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牛奶递过去，然后绕着裴予肃转了好几圈，确认表面上没看出有什么伤才微微叹了口气。
“成功率又下降了。”裴予肃也没有再多矫情，接过冉森手里的牛奶，慢悠悠和人一起往家走。“我明明最近长得都很慢了，而且肌肉也确实增加了不少，按理说应该是会更强才对。”
男单的发育关比女单好过就在这里。
生理结构的不同，注定了男单能在发育关过后拥有更多的肌肉，去让他们挑战更高级的跳跃，但女单先天的体脂率，却给她们追求极限的路上增添了更多困苦和阻碍。
所以裴予肃一向很知足，每次他在冰面上摔得满地乱滚的时候，都会想想隔壁女单们的惨烈情况，然后他就会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太多难过。
他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虽然疼了点，长得快了点，要增肌再减脂，但比起女孩子们，他已经算得上很好很好了。
可是，终究也是困难的。
他不怕困难，只是希望破碎又找不到原因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我以为我终于要过去了，我以为我比以前更强了，我有了更多的肌肉，可以支撑我做真正高飘远的漂亮跳跃，可是... ...不是那样的。”
他甚至连3A都摔成了滚地葫芦，更不用说捡回来四周跳了。
“也很正常吧。”冉森的语气很正常，就像白天时候班长劝她的一样正常。她手里拿着一袋同款牛奶。“你这是打破旧习惯建立新习惯了吧？我之前还听你教练说要趁着你的新体型，给你修理修理之前存在的小毛病。”
“还有，你虽然肌肉增加了，但最近因为快要中考了，你训练时间不够，体脂率上去了吧？没在十以下了吧？”
“几个原因叠加，再加上你今天可能状态差了一点，跳跃成功率的波动不也是正常的吗？”她想了想，又踮脚拍了拍裴予肃的肩膀。
“好啦，别那么愁眉苦脸。想想看，我们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考完了，等那时候，就算你不想天天上冰，你教练估计都得把你绑过去。”
“轻松点，嗯？”
冉森原本不太会安慰人，但她脑子灵光，跟着早上的班长现学现卖，倒也总算是让某人的眉头松了松。
“也是。”裴予肃搓了搓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是我太心急了。”
随后两个人就没再说话了，和他们平日里一样，沉默但安静地，慢悠悠地走回了同一个小区。
他们这次没有一起再去买麻辣烫了——本来是想买的，但当时俩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手上的牛奶都没喝完，遂放弃。
但不用麻辣烫了。
裴予肃看着冉森家的房子亮了灯以后，才放心回到自己家，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倒也不是因为青春期的男生情绪多变，完全是因为... ...冉森邀请他去她家里做客了。
虽然不是现在，但可以是明天。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得到了冉森对于朋友的进一步认可啊！
好奇心害死猫，搁以前裴予肃也没发现自己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但遇到他同桌以后他发现了，人有的时候不是不好奇，只是还没有遇到让你好奇的事儿。
也是巧，第二天裴予肃到的时候，冉森的叔叔阿姨还没有离开。
这对喜欢孩子但一直没有孩子的夫妻笑呵呵地把裴予肃迎进去，贴心的给俩孩子备好了水果，然后就去了卧室，把客厅留给了两个孩子自己。
“可以问嘛？”裴予肃手里拿着一颗蓝莓，眼睛亮晶晶，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往大人的卧室那边努了努嘴。
“可以，你想问啥？”冉森没他那么多讲究，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吃蓝莓一边看错题。
裴予肃想得不差，她邀请对方来自己家，的确是有消灭裴予肃好奇心的意思。
而且时机也合适，白天，她叔叔阿姨也都在家。
“是他们领养你了吗？你该怎么叫他们啊？”
这两个问题裴予肃都好奇好久了，又不好问，憋得快要内伤。
“嗯... ...我组织一下语言。”冉森转了转笔，把手里的书本放了下去。
“不是我叔叔婶婶领养的我。他们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她选择先从眼前的开始解释。“这个叔叔是我爸很好的朋友，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那种。”
“理论上来说，我的户口应该是要被挂到我姨妈那边。但因为我姨妈是京城人，我户口程序就要走很久，学籍什么的也不好调。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么。”
她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和落寞。“还是在走程序了，可能最终还是要去那边。我叔叔婶婶是好心，让我能现在这边中转一下。”
她的这一对叔叔婶婶人特别好，为了让他们安心要了相应的抚养费，但在她身上花费的心力却也远超那点该拿的抚养费。
是完全把她当亲子侄在疼，拿钱也只是为了减轻她的心理负担而已。
她知道的，都知道。
这事儿说起来复杂也不复杂，裴予肃听完以后的第一反应，是庆幸冉森的婶是他们学校老师。
算得上是熟人，大家都认识，知道这个老师确实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心里才能踏实又放心。
不然总觉得，按照这个剧本发展，这对夫妻可能拿的不会是什么村民身份。
好在现实应该还没有那么drama，至少裴予肃感觉冉森应该还挺聪明的。
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心满意足，拿出自己的笔记，开始打听另外一个事儿。
“你昨天，和班长在一起呆了一天？”裴予肃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脑瓜子放在胳膊上，头顶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你俩都干啥了啊？”
“学习啊。”冉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还能干嘛？你以为都像你那么聪明？”
说完冉森也觉得自己怨气太大了，而且还有点没来由。俩人沉默了一瞬，最后由冉森主动递过去一个草莓打破。
“... ...那什么，你理科确实很六啊。”冉森摸了摸鼻子。“我还记得你呢，那一堆啥啥竞赛的荣誉。”
裴予肃的嘴角上扬了百分之五个百分点，还顺势挺了挺胸。
“那确实。”小孩像个毛丰羽顺的小孔雀似的。“像我这样的天才的确比较少啦。”
裴予肃骄傲了一下下，又开始打蔫了。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是捧心的西子，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脆弱。
“所以... ...才会纠结啊。”
他理科成绩真的不是一般的好，他甚至可以笃定的说，他在数学或者物理的竞赛上，没准会比在花滑上走得更远。
成绩也好，竞赛也好，似乎每一个都会来的比花滑稳妥。
人正是因为有很多选择，才会变得迷茫。
“那你自己呢？”冉森单手拖着脸，另一只手在茶几上点了点。“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你中考打算去哪个学校？继续留在本部吗？以后想考什么类型的大学？去什么专业？”
“本来还想问你一下选文科还是理科的。”冉森摊了摊手，笑道：“但看你的成绩，我感觉你大概率还是会选择理科吧？”
毕竟这两方面的成绩差距那么显著。而冉森，也是真的把班长的话听进去了。
“确实。”裴予肃也笑，他虽然不知道班长和冉森聊过什么，只是就着话题也正好说了下去。“我文科是真的不行，根本记不住。无论多努力的背也不进脑子，理解不了。”
“好在上了高中以后就分文理了，只要能够过了结业考就行，也不会影响高考成绩。”
裴予肃说着，仿佛还真的蛮庆幸地松了口气。
冉森在旁边一直紧紧盯着他看，看着他不断变化的神情，在心里琢磨着班长的话。
看来以前的确是她眼界狭隘了，这么看来，的确... ...能够背诵，也是一种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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