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破阵子

无关撑着身子往前,想要看清楚那结长什么样,江沿伸手在案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敲了敲,无关便又退回位置上。

红儿红了脸,用衣袖遮住,林阿牛浑身颤抖,不知如何辩解。

“而后凶手抱着死者站立于一小椅上,将麻绳一圈圈绕紧她的脖子,死者在晕厥后被勒死。”肖以正将小椅子展出,“还有仵作的验尸记录。”

江沿问,“这是从你家带来的椅,你可认得?”

林阿牛疯狂摇头,肖以正将椅腿给众人展示。

“案发现场的泥很黑,而你家的泥确是深棕色,小椅上承受过两人的重量,所以黑泥染的腿更高些,而你杀人后将小椅带回去便没再使用,棕泥便矮些。”

肖以正展示,便听到周围传来细小的人声,“小椅上的确有两种颜色的泥。”

“那杨小姐如何出现在现场?”难亨正发问。

“其初二出门并不是去买米,那带血的麻袋装的就是杨姑娘,而他绑杨姑娘的目的有二,一是威胁林氏,二是栽赃嫁祸。”

无关看着那带血的麻袋,那日的印象隐约浮现于脑海中。

肖以正将带血的木棍拿出。

“此棍一共伤人三次,一次敲击杨姑娘后脑,以致其晕,其后两次均是加害与林氏。”

林阿牛一边摇头一边说,“没有,没有!那不是我家的棍子,我没有杀人!”

“那这可是你家的?”江沿招手,肖以正便将三个凳腿其一递了过去。

江沿拿出短剑三两下将外漆剥落,

“此木上乘,汴京皆难寻,林氏官人是闵塘首屈一指的木匠,在其住处,我寻得一账本,了解到去年,吴家曾找他修复一书案,而卸下的四个案腿便留给他家。”

江沿将退了漆的案腿给出去,记录的师爷左右打量,“的确,这和伤人的木棍是出自同种木材。”

无关惊叹不已,“这是怎么发现的!”

“你闭嘴!”林阿牛吼道。

他的心慌张得快裂成两半,只能挑看着最软的柿子捏。

执杖的衙役也再惊叹于这俩根木头形状不似,可大人却能发现是同一木头。

肖以正背对着江沿,却能感到他冰凉的眼神穿透而来,拿起一案腿便朝阿牛打去,堂上的人都静了下来。

江沿才漠下眼神重新拾起话语,“林氏房中有一书案,想必林氏没回闵塘前是其官人在用,案腿也是圆柱形,我曾派人卸下,察其镶嵌结构。”

江沿招手,让人将书案带了上来,拆卸,“与伤人木棍上的形状互补。”

所有人都看着衙役拆卸,发现书案四脚,其中一脚拆卸特别方便,而另外三个比较困难,江沿让人把伤人的木棍接上去,恰好能榫接,“该案腿松动,想必林先生是要将得来的四个案腿全改装,安上,可没想到只完成了一个,便逝去。”

林阿牛眼睛瞪大,充血,好像回想到某日下午,的确见到父亲在削案腿,那时他还责骂父亲,不要将家里弄的脏兮兮的,想着便突然笑了起来。

“那么请问大人,我如果是在那大槐树下打晕我娘,周围的居民会听不到声响吗?”

难亨正望向江沿,也等着他解释。

“谁说你娘是在大槐树下被打的?”肖以正接道。

林阿牛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归路,所以他什么都不怕了,恶狠狠地盯着肖以正。

“在你家,林氏就已经被你敲晕了!”肖以正愤愤道。

“那我又如何将杨小姐和我娘都带到大槐树下,还带了这么多东西?”阿牛冷静下来,表情极为不屑。

“自是装车。”

“我家可没有车马骡子!”

“林家隔壁有一泔水伙夫,早晨收送泔水,半夜才回家卸货,泔水车便停在外头。”江沿说,“你收买了伙夫,人证供词已俱在”。

林阿牛脸色铁青。

“你将杨姑娘和你娘装在两个水缸中,利用泔水车入夜便至大槐树将林氏吊死,嫁祸给杨小姐,你谋杀亲娘,可还是人。”肖以正怒目圆睁,指这阿牛。

红儿惊恐地看着林阿牛,“你拭母!”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阿牛面目狰狞,大笑起来,“你懂个屁!”

杨无关走上前,质问道,“你为何这么做?你可知林嬷嬷有多爱你!”

闻言,林阿牛失了控,要冲上前抓无关,被眼疾手快的衙役制止下。

场面混乱,林阿牛还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有人陷害我!”

突然,林阿牛的布衣被撕破,几张大银票和一个带血的平安符落了下来。阿牛连忙扑上去护着银票,无关眼疾手快拾起平安符,递给江沿,他将符扯开,里面附有一张纸,上面写的便是所持符之人的名字——林纂妻

无关:???

难亨正装得很气愤,拍案而起,“林阿牛!你为何如此做,杀害亲生母亲,可是天理难容!”

林阿牛还死死护着身下的银票。

江沿摆手让衙役抢过。

“银票上有汴京的印子,是汴京来的银票,杀母,是为谋财害命也。”江沿将银票传下去。

林阿牛见银票也被抢走,眼神空洞,倒坐在地。

“哼,她就该死!”

“凭什么从小到大都不顾我,我爹一走就要回来圈住我,不给金银钱,连口好茶饭都没有!”

肖以正回想起那日进林家厨房见到的放得发霉的饭菜,回声道,“林氏信道,每日吃斋是戒规。”

“放屁!她就是薄待我!她在京城给人当女使婆子,赚的可不少,她可是当着我的面承认,也说绝不给我留一分钱!”

无关上前,“只要你好好念书,不再花天酒地,嗜赌成性,她那些都是留给你的!”

“哈哈,杨小姐,你可是大小姐,不愁吃穿,你懂什么!钱不用来干这些,还能干什么,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

林阿牛突然笑得阴鸷,“我绑你找她要钱,她竟然毫不犹豫就交代了,你说她是为了你吗?”

无关睫毛轻颤,回避了他视线,眼神黯然,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哈哈,不是!她真的心里只有我,她担心我背负命案坐牢子,便立刻交代了,还想亲自将你丢出门去。”

肖以正悄悄回过头看她,江沿也在身后注视着她。

无关:……

“我本来知道了钱在哪,也便不想杀她,可你们知她藏在哪吗!”

说着又发疯似的大笑起来,他指着那堆钱,“就埋在我父亲旁边,她这个贱女人!我父亲生前她不管不问,如今还要我去羞辱他!我一气之下便往她额头打了一下,呵,我还是不够狠,打的不够重,她还反过来抱住我。”

肖以正冷声道,“我查过她的手,她没有反抗,她心甘情愿将命给你。”

“哈哈哈,对啊,她就这样,想唤起我的良知,可这样的眼神真令人作呕,我就不该让她抱,让她把那个破东西塞我身上!到死还折磨我!”

无关失望地看着阿牛,说道,“这东西是保平安用的,你这么对她,她都还想着你平安。”

阿牛趁所有人不注意,猛地冲上来掐住杨无关的脖子,“你嫉妒!那我送你去见她!”

一边掐住一边迫使她后退——

难亨正和衙役们见到发疯的林阿牛都下意识纷纷后退,肖以正一个箭步冲上前制止。

此时,江沿微微抬起身子站起来用手掌轻轻抵着无关的腰,避免她撞上堂案,又拿起惊堂木往发疯的林阿牛头上砸去。

血顺着阿牛头上滑落,林阿牛也松开手,江沿将无关轻轻往前一推,瞬时坐了下去,全程只有冲过来的肖以正见他站了起来。

林阿牛倒地,嘴里还在笑着。

难亨正发话,“带带带下去!”

无关捂住脖子转身,便对上江沿关切的眼神,回过神来,冲他摇了摇头。

江沿招手让她过来,无关听话上前,他轻轻将她手拿开,见到脖子上的红印,眉头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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