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渣带着一身酒气进屋时,握着枪的手出了汗。
不得不说展浔在帮派事务上打理得当,使得黑渣已经有些日子没摸过枪了,枪从皮套拔出来的动作都有些不熟练。所以手底有人说黑渣帮的阿哥已经变成了展浔,说黑渣给美人磨没了气焰,甚至说黑渣只管着摸□□里的枪,他还有别的枪?没有,子弹不都给展浔打了——这话黑渣哥不爱听,但不是别人的错。
看清屋里的人是展浔后,黑渣哥才把枪放下。
展浔等了好一会了,不过他没有洗漱,还是穿着去夜总会的一身衬衫。桌上的烟灰缸多了几个屁股,旁边还多了一个喝得差不多的酒瓶。
“你不是要送那个什么湛,那么快。”黑渣脱掉给酒精和烟味腌透了的外衣,展浔顺势起身接过,放在一旁。
展浔笑着接话,说是啊,给他送到宿舍就绕过来了,“你呢,你怎么比我还慢,走路回来啊?”
黑渣想找个借口,只不过他想不到。黑渣向来不怎么说谎,毕竟他也不需要说谎,他干了什么逼事会认,这是他难得的优点,反正大不了干一仗。而较之展浔就不同了,展浔的嘴里基本听不到什么真话,这也让他擅长看穿别人说谎。
黑渣知道展浔看穿自己了,毕竟指派让阿柴送回来,不也就盯着他不让他轻举妄动。他岔开话题,转而揶揄对方——“刚刚问你你不说来,怎么,不怕我打你啊。”
看来那一巴掌就算没真甩给展浔,不仅让展浔记忆犹新,也让黑渣难以忘记。
“回来做金丝雀,”展浔从冰箱里拿出冰水递给对方,在对方握住瓶子的刹那,直接把话题又饶了回来——“你监视我啊?”
黑渣的手停顿一瞬,想接过冰水,展浔却没有放手,于是他稍稍用了些狠劲,把瓶子从对方手里夺过来。黑渣没接茬,只是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再把瓶子拍下。
屋里的气氛比冰水寒冷。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一人一根烟,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黑渣的烟烧到了屁股,他才回了句——“我不会和鸽派合作,你应该清楚。”
鸽派的人不可信,墨沉阴险狡诈,即便能让黑渣帮不沦为鹰派与焊火帮的战果,也保不准鸽派当选之后翻脸不认人或得寸进尺。黑渣在墨沉那玩意身上吃了太多的亏,他完全不能理解展浔怎么就觉着自己和墨沉能成为盟友。
“那你想怎么做?”展浔问。
老实说黑渣也不知道,但他向来硬碰硬,谁要动他干就完事了,干到什么地步,能不能干赢,那不在黑渣考虑的范围。
“精油吃不下整个□□,卓文也吃不下。”黑渣说,“我来这里的时候,□□都没建立,想要挖掉我,那□□不用做了。”
这话不准确,黑渣年幼的时候确实还没有□□,但那会□□的项目已经动工,他之所以能迅速成长壮大不仅赖于之前阿大的统辖,还赖于整个□□的建立,使得他们这群在港口的黑工有了旱涝保收的机会,以及之后绕着□□的几个区的开发又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但黑渣向来不看这层,毕竟实实在在真枪实弹抢地的是他,即便政权更替,改变的也不过是手里握着的武器从砍刀变成了枪,而不变的却是他能感受到的血液的温热和枪管的滚烫。
“精油是吃不下,鹰派或许也吃不下,可若是鹰派的卓文当选,接下来要对付你的就不止是精油,”展浔提醒,“我认为,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他们成为能修改规则的玩家。”
黑渣哥轻笑,喷出一口烟气,“你以为墨沉当选了,就不会修改规则?”
会,所以——“我们得抓住能制约他的东西。”
黑渣帮是社团,想上桌很难,黑渣的脾性也不适合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在牌桌上推杯换盏,那展浔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让牌桌上的选手听他们的调度。
黑渣目光转向了展浔,问,“你做了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本来是想做了再告诉你,但——”展浔扬眉,弹了弹烟灰,反击了刚刚黑渣哥对自己的揶揄——“这不是怕老板生气,跑回笼子里来了,你不打开笼子,我怎么敢钻出去啊。”
黑渣哥听了嗤笑,没接话。
展浔没有起身回去,他住的地方距离黑渣哥的宅子不近,所以当对话进行到这里,他也顺势结束话题——“你有没有干净的浴巾,满身的酒味,我还是想洗个澡。”
说着他驾轻就熟地走进房间,片刻后浴室响起流水声。
是,这就是展浔,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制服黑渣哥,不管是用他的想法还是用他的□□。
他们的对话到此被洗澡打断,毕竟当当展浔穿着浴袍出来时,黑渣哥不敢说他被说服了,但至少,他会让展浔做了他该做的事。
所以不仅是帮派内部,甚至知道他们名号的人都觉得,当初是黑渣哥强占了展浔,但是只有他们两人清楚,到底是谁先动了手。
当然是展浔动的手,不管是当初,还是当下。
每次展浔在黑渣哥那里留宿,展浔就能睡得很沉。
不仅是因为黑渣哥的强壮能让他精疲力竭,更多的是黑渣哥能带给他的安全感。
他仍然记得自己被帮派的人围堵在屋里,目睹他的哥哥被人手起刀落,那刺目的殷红爬向他躲藏的角落时,黑渣的人马闯开人群杀了进来。他光裸着膀子,身上被刀划出条条血痕。他的手里握着砍刀,舞动着驱散了挡在展浔前的阴影。
而后,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角落里的展浔,殷红顺着他的臂膀爬到刀尖,再从刀尖滴落在展浔的脚边。
展浔像被烫到了一样,不住地把自己往更角落的地方躲。
但是他不需要再躲了,因为黑渣哥一把捞起了他扛在肩膀,用握着刀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告诉他——“你别怕,我带你见阿大。”
是的,这就是他和黑渣哥的初见。满是汗味,腥味,硝烟味。满是污渍,血痕,刀伤。他紧紧地抱着黑渣哥,甚至在被带到那时的阿大屋里时,他也不敢放手。好似只要一放手,他就会被仇恨与暴力撕成碎片。
他在那屋里待了多久,他不记得了。他甚至对当初的阿大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人给他送食物,有人给他递水,还有人在门口说话。薄薄的门板挡不住处置他的词句,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而尖锐。
“不能留,”阿大说,“阿聪是个叛徒,留他的弟弟,我没法和别人交代。”
“他就是个学生仔,什么都不懂,给他条活路了,哥。”黑渣哥说。
“你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别人不这么觉得,我给他活路了,我不杀他。”阿大说。
“你赶走他就是杀他。”黑渣哥说。
“他不是孩子,是个成人了,你让我怎么留!……”
阿大再说什么,展浔就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推开门冲出去,一把抱住了黑渣哥的腿。他什么都说不出,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动摇他,他只是哭,只是哭,哭到黑渣想踢踢不开,想甩甩不掉,只能把他提起来抱着,狠狠地丢下一句——“我要他,你……你就说是我要他。”
当初的展浔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知道黑渣没赶走他,所以他就只跟着黑渣。他还在念书,黑渣就给钱让他继续念,只是他再没见过那时的阿大,直到他学成毕业。
那会的黑渣已经拿下了□□,他作为话事之一,设宴犒劳亲信。
也就是在那时他才知道,黑渣为了留下他,也为了不让之前的阿大难做,不得不从原来的帮派出走。
他不知道离开之前帮派的黑渣是怎么被驱赶,被放逐,被排斥,被打压,甚至被围堵追杀,他甚至还不及良湛,毕竟良湛底子干净到底会找到收留他的帮派。可黑渣不是,黑渣收留了展浔,就没有派系会要黑渣。
他不知道,但他也不问。他只知道学杂费每次都会打来,而为了保护他,黑渣从来不去学校看他。取而代之的是每当他回去见到黑渣,那精壮的肌肉上又多了几条伤疤。
黑渣从不和他聊社团的事,每当他提及之后想加入社团的事,黑渣也一语不发。
所以到了当下,他才了解到黑渣也是个有名号的社团了,那便是黑渣帮。那些人不像展浔叫黑渣那样叫他“哥”,而叫他“阿大”。
黑渣向他的手下说展浔,他说这是我弟弟,你们都见过了,学成归来,文化人,你们都和他好好学学,别字都不识得几个。他以后得当医生,当律师,当老师,当……当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接着那群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又把目光投向他,转而向黑渣调侃——“那弟弟……之后我们该叫你二少,还是该叫你阿嫂啊?”
黑渣怒斥着让他们不要乱说话,黑渣说得很认真,手下也听话地安静了下来。但是气氛又很快继续热络了起来,而他在人群的簇拥下,接着一杯一杯的酒灌下。
黑渣连展浔学什么专业都不知道,但是不打紧,展浔也什么都不想当,他只想留下,留在黑渣的身旁,不管是做二少,还是做男阿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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