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想知道的。”
松软的发丝稍稍触及眉毛,凛然的目光一闪而过,沈律眯了下眼睛,手上啪的一下盖上手提箱。
这个恶鬼似乎觉察到他内心的世界。
“哎呀,别这样看人家,人家等下把持不住怎么办呐?”沐沐撑着脸颊,像是没注意到沈律眼里的不悦,伸出手抚摸他胸前那块小小的铭牌。
银灰色的磨砂质感染上月霜的温度,细腻又冰凉,黑亮的细线固定在四条边框上,中间用精湛的烫金工艺点缀着字眼,有些凸起,但不硌手。
“我非预言家,但是有条忠告送给你。不是你带来了不幸,而是不幸选择了你,从你未出生的时候……”
脸上还是戏谑的神情,水润的双唇却吐出完全不同情境的话,不断触及沈律的底线,平和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陪我嘛,咱俩可以假戏真做,一边骗骗那些笨蛋玩家,一边在房间里这样那样的,不好吗?”
“……”
沈律彻底没了和他周旋的心情,放开他的手,拎着箱子起身就要走,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扯住衣角。
看样子,不用点蛮力是走不出这扇铁门了。
“都要走了,再送我个礼物呗!我留个念想,难得遇上让我这么喜欢的玩家。”
沈律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垂眸盯着蹲在地上的人:“想要什么礼物?”
“我也不知道……诶诶,有啦有啦,就是有点贪心,想要两件。”
沈律拉扯着衣角,作势就要走人,见他来真的,沐沐也不敢再调侃,直接抱住他的腿,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仰望他。
“说。”
“那个……能不能给我缝一下肚子,有时候风吹进来凉飕飕的,我怕拉肚子。”
“……”
一时间,沈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对那稀碎残破的肚皮动恻隐之心,还是应该直言告诉他以目前他这个状态不可能会拉肚子。
“还有一个呢?”
“嘿嘿嘿,那个铃铛。”沐沐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这一笑沈律才发现他的脸颊有两个特别浅的小酒窝。
他依旧保持着蹲坐的姿势,及膝的百褶裙落在地面,蹭到一点尘土,眼神跟手指同步都瞄向手提箱边上的那把油纸伞。
“从见到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它该属于我,多好看啊,跟我简直绝配!”
沈律:“……”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对他索要任何东西。以往每次出去办事,每个人都恭恭敬敬的,垂着脑袋不敢任何言语,在他转身离开就在后面露出嫌恶的嘴脸对着他的后背指指点点。
等再回头,又收起嘴脸摆出一副很敬畏的模样,跟变戏法一样。像沐沐这般直率的还挺少见,算上那颗糖,这应该是索要的第三次。
“如果我拒绝了会怎样?”
“不怎样,你走就是嘛,留下我这么个小可怜在这嘤嘤嘤。”说着,嘴角就垂了下来。
又是那个语调,嘤嘤嘤这三个字不断在脑海里回荡,用力撞击着太阳穴。沈律屏息努力清除脑子里的那个声音,目光下垂瞥向这个人。
“真的有人通关成功吗?”
这是让他很费解的一个问题,房子里的血量不是几人就能构成的,参加游戏的玩家必然很多,也不可能真的一个都过不了,但是离开的那些人在最后关头也是这样被一再索求东西?
“一个亲亲就能解锁答案哦!”
“……”不该问的。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超级优惠的价格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去那边躺着。”
“好嘞!”
沐沐蹭一下就站起来,两人本就离得近,这一站直接身体贴着身体,就差亲在一块了。
沈律受不了如此亲密的距离,下意识别过脑袋想要往外让一步,谁知就是这扭头的功夫让对方钻了空子,冰凉的气息直接喷洒在耳垂处,瞬间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心里憋着的火气终于抵达高峰,他刚想扭头教训这个轻挑的人,结果这人调戏完就立刻松手,一路哼着歌蹦跶着往桌子跑去。
……真是没脸没皮。
沐沐伸手一挥扫掉桌面上残留的线卷盒子,轻松地扛起桌子放在吊灯下,然后特别乖巧地爬上去躺好。在爬的时候,似乎终于想起自己穿的是裙子,还故作羞赧地捏着裙摆以防走光。
“沈哥快来,人家已经准备好了,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说着各种擦边暧昧的话,彼时的沈律已经没有任何丝毫怜悯他的心思,只想赶紧解决赶紧回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恍然想起门边已经无人看守,只要自己现在转身快速跑出去就行了,左右已经通关成功,继续留下还不知道后面又要被怎么纠缠。
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垂放下来的旗装衣摆刚好停留在脚踝处,上面的折痕已经淡去很多,衬得整个人特别的板正。
身后是无尽的黑雾,眼前是暖黄的灯光,沈律站在两者中间,映射到地面的影子任由它们往不同方向拉扯着。
躺在桌上的人也不再嬉闹,也不扭头看他,静静地望着天上,等待着后面到来的未知。
沈律顺着他的视线也抬头往上看一眼,黑漆漆的,没有丁点星光,浅淡的月光还被云层遮住。
流动的云层变成风的模样,在天上不受拘束的飘荡着。这个世界里,只有它们是自由的。
藏在长袍里笔直的双腿又动了起来,向着那道唯一明亮的存在继续前进。
藤编的手提箱被放在桌上,占据一块地方。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向静卧一处的橡胶手套,在即将触碰到时硬生生拐了弯,往后面的糖罐伸去。
“有点疼,忍着点。”
“好哒!”沐沐俏皮地眨了下眼,不大的掌心裹住那颗糖果。
这次的缝合用的是沈律平时用的细线,这种线是特制的,从祖辈传下来的,有硬度又有韧性,不管是多稀碎的肢体用这种线缝合都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村里的人如果不甚意外身亡,家属们宁愿花大力气送回村让他缝合,也不愿意在医院缝合。其名曰:不好看,不想带着一身线圈走。
“嗯哈……好舒服……”
指尖堪堪碰上皮肤,那头就发出黏糊的声音,沈律直接就呆住了,不满地瞪他一眼:“再出声,连你嘴巴一起缝上。”
“可是不出声转移注意力的话,人家会想起出事的那个晚上。”
“……那就唱歌。”
“我不会唱歌,要不沈哥你教我,或者唱给我听也可以的。”
“……那还是喘吧。”
“嘿嘿嘿……”
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因接受不了现实的打击导致精神崩溃,经过调养好不容易又生下第二个孩子,却无法接受那个孩子的性别。
或者说,那个母亲根本就没有调养好,把对第一个孩子的爱意放在母体胚胎里的孩子上,因此才会接受不了孩子性别不同,从而加剧精神的崩溃。
变得歇斯底里,变得疯魔,想要把第二个孩子改造成第一个孩子的样子,裙子、长发,从根本上一点点抹除孩子的性别认知。
后来孩子长大了,知道这些是不对的,开始了反抗,但那是他深爱的母亲,看着疯魔的母亲又心有不舍,在反抗与妥协中摇摆不定。
终于,在那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月色如今晚这般稀薄,一点星光都没有的夜晚。那个母亲一反常态端着牛奶去关心孩子,对自己的行径向他道歉,在看着那杯温热的牛奶进入孩子肚腹,直接撕下自己的伪装。
在感受到孩子反抗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想要从完完全全的改变孩子,让他变成她。
于是,她拿起藏在身后的刀一点点逼近孩子……
之后的事情就广为流传,成为大家茶前饭后的闲谈,那些事不关己的言语下是一个破碎的家庭,是一个没有被好好对待的孩子的痛楚。
后面是如何进入游戏的,沈律不知道,也不想了解下去。可能是跟什么恶魔做了交易,也可能是破碎的心与浓烈的恨意纠缠在一起被什么东西看上了,才有这样一个游戏。
受害者化身成加害者,一边撕开自己的伤痕给外人看,一边又从报复中得到一丝快意。
“好凉哦,沈哥你给我擦的什么?”感受到肚皮上不一样的动作后,沐沐稍稍抬起身瞧一眼。
沈律没搭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口脂。”
“口红吧?文绉绉的,你可是个现代人啊,怎么还真把自己当成古人了呢,如此入迷?!”
“吃你的糖。”
“凶我,嘤嘤嘤……”
“闭嘴。”
“我不,沈哥~真的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嘛?!”
“……拿好。”
沈律没有理会,收好各个东西后,取下油纸伞,从夹叶里掏出那枚铃铛,指尖一挑便取下来,递给沐沐。
“哇,谢谢沈哥!”拿到喜欢的礼物,沐沐也顾不得该有的仪态,直接盘腿坐起,一边撩起自己的衣服,“画的是什么呀?”
“蝴蝶。”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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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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