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多日不见,可有想念儿臣?”
“你!”
皇帝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见到沈秋冷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劲,连坐起身都难。
望着榻上的这个男人,这个她叫了二十几年父皇的人,她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孽子,你都做了些什么!”皇帝眼睛瞪圆,气急之下不禁咳嗽了起来,“洪思达!洪思达!”皇帝左右转着脑袋,却听不见回音,“爱妃?爱妃!”
“父皇,别喊了,没有人会回应您的。您这副模样省点力气不好吗?”沈秋冷面上没有变动,走过去坐到床榻边,替皇帝掖好被角,“看父皇这副模样,是不太想见到儿臣啊。”沈秋冷的手没有松开被子,继续道,“但是没办法啊,这里已经不是父皇说了算了。”
皇帝听见外面没有任何声音,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劣势之中,他放软语气,想着周转之法,“昭乐,你要什么跟朕说,朕都给你好不好?”
“我要什么父皇都给吗?”沈秋冷眼神突然变得阴戾起来,“我要父皇去给我的母妃和皇兄磕头道歉!”
皇帝瞳孔皱缩,“你母妃和皇兄的死与朕何关?”
沈秋冷甩袖站了起来,转过身愤恨地望向皇帝,她此刻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您扪心自问,真得没关系吗?我楚家世代忠良,为了大煜殚精竭虑,从未有过一丝丝歹念。您却忌惮楚家,怕功高盖主。”沈秋冷的声音已经出现了哽咽,她深吸一口气,“我外祖父知道您的担心,自愿离开朝廷,为什么却仍旧得不到您的信任?”
“那是他自愿离开的吗?他假意远离朝廷不是为了给沈睿弦拉拢更多的关系,蒙蔽朕,混淆朕的视听吗?”
沈秋冷难以置信地盯着皇帝,她从皇帝的眼里知道这是他的真实想法,“楚家为朝中权贵,用得着退一步换取更多的同僚吗?父皇,您不觉得荒唐吗?更何况我皇兄已是太子,身为储君他从未有过逾矩之行,又何谈蒙蔽您?”
“朕还坐在龙椅上,底下朝臣皆是以太子马首是瞻?那朕是什么?”皇帝手握成拳头,用力锤着床,“朕对他的意见持有反对,言官立刻站出来说朕不对,力挺太子,他有把朕放在眼里吗?”皇帝扭头看向沈秋冷,“就像你现在,朕对你那么好,你从来都没有对朕有过尊敬,现在还做出此番大不敬的举动,你让朕拿什么信任你们楚家?拿什么?”
听到这里,沈秋冷居然想笑。她知道皇帝多疑,但没想到竟然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们一家。
“既然这么不放心楚家,那您当初为什么让皇兄做太子?”沈秋冷单膝跪在床榻前,望着皇帝苍老的面庞,她早已红了眼眶,“为的就是能除去楚家吗?”
沈秋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皇帝见到她流泪,伸手战战巍巍替她擦去眼泪,“但昭乐,你也扪心自问,朕对你不好吗?这么多年的宠爱和荣华富贵,朕都给了你。”皇帝停顿了一下,“朕当时,朕当时甚至有想过传位给你啊!”皇帝此刻的表情已经有些疯癫,“朕虽然不喜欢楚家,但朕真得很喜欢你啊。昭乐,就连现在,朕都从未怪你。你去江南,朕也很不舍。”
“够了!”沈秋冷厉声打断了皇帝,后退一步双膝都跪了地,她抬手擦干净自己面上的泪,“是,您对我确实不错,生在皇家昭乐本来就没有多强求什么,但幸得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但我也知道,若不是当时楚家如日中天,或者不是当时皇后一党更为嚣张跋扈,您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就像现在,没了背后撑腰,我从未等来过公平公正的判决,兄长的死也好,母妃的死也罢。”许是泪流多了,让沈秋冷有些头晕,她扶了扶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道,“我和兄长,不过是您为了制衡的棋子罢了。”
沈秋冷说完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父皇,您就安心在这里颐养天年吧,至于什么恩恩怨怨制衡之道,您剩下的日子慢慢琢磨。”说完沈秋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昭乐!昭乐!你不能这么对朕!”皇帝双手拼命挣扎着,双腿却始终用不上力,他发了疯般地怒吼,“昭乐!你这么对朕,你必然不得好死!”
沈秋冷不想理皇帝一句,走出寝殿,让宫人将殿门关上,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罗君笑有些担忧地看向沈秋冷,沈秋冷面色苍白,眼眶有些红肿,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本宫无碍,玉玺在吗?”
“在的,陛下多疑,一直命人随身携带。”
沈秋冷嗤笑一声,这多疑的性子终究成了要皇帝命的一把利刃。
“你去拟写一道圣旨,说昭乐护驾有功,而朕经此已身心俱疲,现传位于昭乐并将在行宫修养。”
“公主...”
“去写吧。”沈秋冷知道罗君笑为何唤她一声,一旦拟好了这道圣旨,她将走向那张龙椅再也没了退路,“本宫现在站在这里就已经决定好了一切,没有什么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大煜也需要赶紧得到修正。”
“是。”
沈秋冷望向乌云密闭的天,黑色的云像一张密密地网,压住了整片天空的生气。
“北域的人到了。”杜晚景大步走进院子,额头上布着密密地汗珠,向沈秋冷禀报着情况。
沈秋冷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替杜晚景擦去汗珠,“辛苦你了。”
“不说这个话。”杜晚景满眼心疼地看向沈秋冷,他知道她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过。皇帝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沈秋冷身为他的女儿去和他撕破脸,自然不会好受。
“你去整点一下,等圣旨写好我们就出发吧。”
“好。”杜晚景接过手帕,一把拉住沈秋冷抱了她一下,然后立刻就松开了。
沈秋冷目送着杜晚景走出院子,她起身去偏殿,洪思达还被绑在那里。
“洪公公,委屈您了。”沈秋冷命人替洪思达解开身上的绳子。
“公主,不”洪思达垂下眼帘又立刻抬起,“陛下。”
沈秋冷面上并没有多少喜悦,“洪公公,这么多年宫中多谢有您的照拂。”
这句话沈秋冷是真心的,楚蓉在中毒之后身子大不如前,楚家大势已去,她和皇兄都不在宫内,甚至都自顾不暇,这时候还顾及着楚蓉的不是皇帝,而是洪思达。
是洪思达提醒着皇帝,用皇帝最爱的那套制衡之术说服皇帝多照料楚蓉。后面沈睿弦去世的时候,也是有洪思达帮衬着。这份恩情沈秋冷会一直记着。
“陛下,当初安国公曾帮助过奴婢,不然奴婢也不可能有今天。”洪思达低头回忆着当初的种种,当时他在宫里的处境并不好,家中母亲病重根本拿不出银子治病,是安国公帮他调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并给了他救急的银子,在那之后他有了更多的俸禄,也有了往上爬的机会。“奴婢所做,皆为报答当时的恩情。”
不仅如此,洪思达服侍皇帝这么多年,是非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楚家罪不至此,大煜也不能落入小人之手。他虽为阉人,成不了大志,但不妨碍他心向国。
“洪公公,我不想多要求您些什么,若是您想念家中之人,现在便可以回家。若是想要...”
“陛下,”洪思达双手行礼举过头顶,“老奴愿继续侍奉陛下,陛下刚及位,想要让众人信服,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份圣旨。”
洪思达后半部话没说,沈秋冷此时需要的是一张能让人信服的面庞。她是谋权篡位,但世人不能知道,此事又事发突然,不在京城之内,故而沈秋冷要的不仅仅是物证,还有人证。而这个人最好的选择便就是洪思达,他常年服侍在皇帝身边,深得皇帝信赖,朝臣一见他便能信服度。
“洪公公,多谢。”沈秋冷面上神色终于轻松了些,有了洪思达的帮助,她确实能省下不少事。“本宫....朕还有一事需要问你。”突然改口,还让沈秋冷有些不适应。
“陛下请说。”
“此次出行,宫中还剩下金吾卫多少精锐?”
沈志一心向着皇帝,半分不肯透露金吾卫的情况。而金吾卫向来只听皇帝的命令,沈秋冷为了确保安全怕他们未见到皇帝和沈志不从,需要向洪思达确认这件事。
“回陛下,直属金吾卫共一百一十八人,此次出行共三十八人,留有八十人在宫内待命。”洪思达稍作思考,给出了回答。
沈秋冷听完洪思达的话,点了点头,她的右手食指摩挲着拇指。这些人人数是不多,武功却是个顶个的好,她怕的是有漏网之鱼可以跑来行宫。
“朕知道了。”
“公主,圣旨已经拟好了。”罗君笑在写完圣旨之后,赶忙赶来了偏殿,不敢耽误沈秋冷半点。
沈秋冷接过圣旨,“辛苦笑笑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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