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内堂,陆县令与小厮报的两位年轻人寒暄。
“想不到当年名动京都的陆大人竟在这里当县令!”身形单薄略显瘦弱的男子胳膊支撑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看着坐在上首的陆大人,万分感慨。
陆川柏的爹爹陆大人镇定自若,压着嗓音道:“老夫也想不到,堂堂宗政家主会出现在这里。”
几声咳嗽伴随着沙哑的嗓音传来:“咳咳,本家主与陆夫人有些交情,陆夫人心善,见本家主病发不落忍,准允本家主同行。”
呵,在本官面前挑拨关系,低俗!
陆大人目不斜视,端起茶喝了两口,慢吞吞说:“一一确实心善,可惜心善被人欺,总有小人不顾脸面钻空子。”
说的就是你这个小人!
呵!端茶送客,还没见到苏老爷,本公子偏不走!
“不知苏老爷到了何处?本家主感念陆夫人大恩,如今苏老爷患病,本家主于情于理合该探望。”宗政卿不疾不徐道。
陆县令冷哼一声,重重地将茶杯放下。
好一个宗政家主,得寸进尺!
内堂氛围一下陷入了凝滞,两方气势凛然厮杀,毫不相让!
“大人,苏老爷到。”小厮在门外通报。
苏老爷踏进内堂的一瞬间,刀光剑影的气息霎时间消散于须弥。
陆县令扬起和善的笑容,主动上前搀扶迎接苏老爷:“亲家公,慢点走。”
苏老爷笑呵呵推拒:“亲家不必如此客气。”
而后苏老爷将目光放到宗政卿和墨影身上,“原来是宗政公子找老夫。”
宗政卿站立一侧,微笑点头,身子略微弯曲,应承道:“正是,本公子与令嫒一路同行,路途上苏小姐对本公子颇为照顾,听闻苏老爷病重,本公子特来探望。墨影。”
墨影屈身不知从哪儿拿出几个礼盒,递到苏老爷面前。
看包装就知道礼物贵重得不得了,苏老爷不知所以,和陆县令相互对视了几眼。
陆县令眼中寒意愈甚,视线仿佛要将宗政卿和墨影两人射穿。
“亲家公,宗政家主是贵客,如此一番心意,你就别客气了,免得伤了宗政家主的心。”陆县令用最温柔的语气劝说苏老爷。
苏老爷觉得也对,顺势让身后的小厮接下,“那就多谢宗政公子了。”
宗政卿咬着牙跟挤出笑容:“苏老爷不用客气,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苏老爷:“不知宗政公子找老夫所为何事?”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来看老夫吧。
宗政卿的狐狸眼眯了眯,虚弱道:“咳咳,身上不大好,晨起想找穆老再看看,得知穆老随苏小姐到了此处,正巧本公子也想探访苏老爷,就一道跟了来。”
暮影斜视:这就是胡说八道了,分明是他一早得知苏锦一的动向,故意追过来,好在陆县令苏老爷面前上眼药。
这话说的苏老爷脸上一热,一一着急他的病情,将穆老请了来,耽搁了宗政公子看诊,他总不能说自己女儿的不是。
“这是老夫的不是了,”苏老爷满脸歉意,朝一旁的小厮道,“快,去请穆老来。”
“呵呵,不必如此麻烦,穆老在何处,直接带本公子前去即可。”宗政卿阻拦道,他还不想在陆县令那个老狐狸面前露馅。
“这恐怕不太合适。”陆县令先对宗政卿拒绝,再对苏老爷小声解释道:“一一孝顺,方才去见婧芳见婧芳脸色不好,特意请穆老过去看看。”
苏老爷心中:嗯?亲家怎么知道的,他刚刚才在后院与一一告别,一一还尚未去亲家母那儿啊。
不过,他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拆自家人的抬,跟着附和道:“宗政公子是贵客,怎敢劳累,还是将穆老请来微妙,再者后院厢房是诸位女眷的住处,宗政公子也不便前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宗政卿哪里还能推辞,只能坐在一旁含笑答应,掩饰般端杯喝口水。是的,白开水,听到宗政卿说他有病在身,陆县令府上的小厮很有眼色地将他的茶换成了白开水。
宗政卿气闷,没注意茶碗里装的是白开水而不是一开始喝的茶,一口下去,冷不丁被开水烫到,良好的教养让他强制将开水咽了下去,热气从口腔一路烧到胃里。
宗政卿又好气又好笑:这个陆县令,当真是陆川柏的父亲,父子俩一个德行,气死人了。
宗政卿不甘心,心下一转,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不同寻常:“陆大人,不知您可听说,川柏兄在朝堂上建议,在当年安置灾民的李丰镇另设县衙,而作为表率,川柏兄愿意放弃宫中编撰一职,去李丰镇做七品县令。”
陆县令大骇,神色难掩,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被宗政卿看在眼里。
苏老爷更为吃惊,疑惑地看向陆县令:“什么?”
陆县令对苏老爷使了个安抚的眼神。
转头对宗政卿冷声:“宗政家主消息真是灵通,此事尚未决断,宗政家主言之过早了。”
晨起的光线逐渐增强,光线照进内堂,宗政卿看着灼眼的光,笑道:“不早,快了。”
话音刚落,堂外小厮通禀:“大人,穆老大夫到。”
陆县令给苏老爷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同起身,苏老爷率先开口:“宗政公子,老夫尚未病愈,有些累了,先行告辞,亲家公,我也正好有话与你说。”
说完,苏老爷和陆县令与前来的穆老点头示意,双双出了内堂。
“亲家,何必与那厮客气,他竟如此不知廉耻,敢觊觎一一。”陆县令义愤填膺。
苏老爷无奈,好好安慰一番:“宗政卿小小年纪当上了家主,又有皇室血脉,不可小看,能不交恶就不交恶,一一虽良善,但心中自有一把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此时,还是让川柏和一一小两口自行解决吧。倒是川柏,他怎么……”
说到这,陆县令也不知内情,“待我飞鸽传书问问。”
“不过这样也好,李丰镇与京都不远,一一若是跟着去,一日之内即可来回,离你总是近的。”
“去,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夫岂是那等儿女情长之人。”苏老爷竖眉瞪眼。
“啊,呵呵呵,是是,是我想岔了。”陆县令哈哈笑着配合认错。
*
宗政卿那边正庆幸陆县令和苏老爷及时走开,没能戳穿他的谎言。
这头苏锦一面红耳赤待在陆夫人的房里,恨不得马上有个救星能将她救走。
无他,万古不变的催生。
“一一啊,你与川柏成婚已有一段时日,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啊,还有此次,川柏怎能让你独自一人走这么远的路过来,太不像话了。”陆夫人催生不忘谴责自己儿子。
最后陆夫人又语重心长道:“一一,是不是你们吵架了?川柏这孩子啊,打小时候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将你放在心尖上,或许用的方式不太好,但他对你的这颗心,忠贞不二。”
苏锦一脸颊臊的通红,整个人坐在床前几乎都羞成了一只虾米,恨不得钻到泥地里去,急急打断:“婆婆,别说了,儿媳知道的。我们没吵架,儿媳就是担心爹爹,没忍住就跑了来。”
“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这句话苏锦一说得又轻又小。
陆夫人握着她滚烫的手,知道她不自在,也没有不依不饶,日子终究还是他们两个人过。
陆夫人叹了一口气:“罢了,一切随缘吧。我累了,知忆,带少夫人去东厢房歇息吧。”
苏锦一看着陆夫人失望的神色,滚烫的心也瞬间冷了下来,她不好意思说,阴差阳错的,她与陆川柏至今都还未圆房。
不过,等她回京,可以立马安排!
苏锦一打起精神:“婆婆,您好好歇息,儿媳告退!”
回到房间,苏锦一问陆夫人的贴身丫鬟知忆要了笔墨纸砚,将方才发生的事写信告知陆川柏,末了,还问了一句:意下如何。
毕竟没能圆房不是她一个人的锅。
然而,陆川柏那里没有这么轻松,整日焦头烂额,与御史大夫明里暗地里斗得如火如荼。
自陆川柏支开苏锦一后,单独将水柯叫到书房,当着陆嘉的面,把陆家苏家两家的局势,拣能说全部挑明,希望她能配合陆嘉,将两边宅邸里的奸细抓出。
水柯自幼跟着苏锦一,如今心系陆嘉,凡是对小姐对姑爷好的,无有不从。
就这样,水柯顺利被拉拢到陆川柏这头。
为了让苏锦一顺利到达江宁府,陆川柏第二日就坐着轮椅,销假上衙。
带病上衙可是新鲜事,试问在朝官员谁能做到如此,不延长假期就不错了。于是众人的目光纷纷转移到陆川柏身上。
也因此,暗地盯梢的人愣是过了几天才发现陆府少了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陆川柏上衙几日后,向大学士申请将小包子悠悠随身携带一同上衙,被大学士好一顿说,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翰林院的同僚们就日日看着陆川柏坐着轮椅,领着小包子悠悠,悠哉悠哉上衙下衙。
不是没有人讽刺,只是有大学士作保,又有裴知杰、傅禹森两人相护,无人敢置喙。
加上,陆川柏过目不忘,不仅将档案室管理得井井有条,还抽空将藏书默写副本,且校对之后分毫不差,效率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小包子悠悠凭借肉嘟嘟的包子脸,天天萌的一众官员心肝颤,稚言稚语为死气沉沉的翰林院增添了不少乐趣。
如此一来,就更没人说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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