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下楼喝水,瞥见休息室泄出的微弱光晕,还以为是进了贼,脑中瞬间闪过沈知遥曾教她的防狼术招式,立刻摆出防御姿态。
可透过门缝,她看到的却是蜷缩在摇椅里的沈知遥。借着那盏昏暗柔和的落地灯,她清晰地看到沈知遥脸上未干的泪痕,浓密睫毛上沾染的细碎泪珠,甚至在睡梦中,还有一滴泪正缓缓滑落——
她连梦里都在伤心。
小杳悄悄上楼取了毯子,轻柔地盖在她身上,耳畔捕捉到那带着哭腔的梦呓,反复哀求着:“别离开我……”
沈知遥的手机早已关机,她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于是,多通寻找她的电话便打到了小杳这里。小杳耐心地周旋,告诉所有人沈老师在这里,心情看着也不错。
但这终究只是缓兵之计,她不清楚沈知遥为何离家出走,也不去过多追问,只等她愿意开口。
此刻,看着桌上那份她曾无数次推荐的、自己最爱的松饼,沈知遥眼神微动,但很快归于沉寂。她不在乎这阵仗,索性坐下,拿起一份便吃,同时招呼小杳和站在一旁的邢峎:“坐下来吃点呗。”
小杳依言坐下。
邢峎则下意识地想要摆手拒绝,目光请示般地看向自家老板。
谢璟浔自顾自地拉开沈知遥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一份早餐,声音听不出情绪:“吃吧。”
邢峎这才不再推辞,谨慎地坐在了侧方。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这位让老板方寸大乱的沈小姐。
她未施粉黛,肤色冷白,眉眼间却依旧带着一种天然的、极具冲击力的美,随意挽起的松散丸子头,完美展现了她优越的头骨线条。
一身简单的黑色斜肩短袖搭配深蓝色休闲裤,随性又利落,整个人看起来耐看且惊艳。
邢峎不禁瞥向自家老板。
今天的谢总与昨日判若两人,白衬衫松了两颗纽扣,隐约露出锁骨的线条,搭配浅蓝色牛仔裤和板鞋,往日一丝不苟的发型也自然垂落,带着几分少年气。
他知道,这身打扮,是当年在京市,谢总用以攻陷沈小姐芳心的“战袍”之一。
餐桌上无人说话,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包装纸的摩擦声,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最终,还是沈知遥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没有看谢璟浔,而是将目光投向邢峎,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邢助理,麻烦转告你们老板,吃完就请离开。”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冷清,“我这儿不是酒店,也不是餐馆,不负责招待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谢璟浔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谢璟浔拿着汉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包装纸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看向邢峎,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
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缓,仿佛在借此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抬起眼,目光终于再次落在沈知遥脸上,那双深邃的凤眼里,褪去了昨日的凌厉和清晨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痛色和认真的情绪。
“不必转告。”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听得见。”
沈知遥终于正眼看他,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弧度,仿佛在说“那又如何?”
“昨天的事,”谢璟浔继续,语速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句,“是我混蛋。”
他用了极其严重的字眼,没有丝毫辩解,“我用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来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我把商业上的那套算计,用在了你身上,这是我的错,无可辩驳。”
他的坦诚,让一旁的小杳和邢峎都屏住了呼吸。小杳担忧地看向沈知遥,后者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姿态漠然。
“联姻的提议,我收回。”谢璟浔看着她,眼神专注,“那不是谈判的筹码,更不是我对你的定位。那是我……病急乱投医,是我自以为是的捷径,活该被你看不起。”
“所以呢?”
沈知遥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谢总幡然醒悟,跑来跟我剖析心路历程?然后呢?道完歉,是不是就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没有这个奢望。”谢璟浔回答得很快,语气低沉,“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那份‘合作’,我会用纯粹商业的、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的方式来重新评估,绝不会再以此胁迫或影响你分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面前只吃了几口的松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涩意:“还有……这套衣服,这早餐,不是手段。”
“我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让你稍微……不那么难过一点。”
他几乎是有些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这对于向来高高在上的他而言,已是极大的低头。
沈知遥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讽刺:“谢璟浔,你总是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以为你放低姿态,说几句软话,过去的伤害就能一笔勾销吗?”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清冷如霜:“你的道歉,我听到了。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我需要安静,不想再参与你任何形式的‘战争’或‘补救’。”
她的逐客令,比刚才更加直接,更加不留情面。
谢璟浔看着她决绝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钝痛蔓延。他知道,此刻再多言,只会让她更加厌烦。
他也站起身,身形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一种孤寂。
“好。”
他应道,声音沙哑。
他没有再看她,转向邢峎:“我们走。”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
“我不会放弃,但我会用你能够接受的方式……重新开始。”
说完,他拉开门,带着邢峎,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轻轻将门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小杳看着依旧站立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的沈知遥,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遥姐……”
沈知遥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她看着桌上那堆精致的早餐,眼神空洞。
重新开始?
她和他之间,隔着三年的空白,隔着信任的崩塌,隔着价值观的鸿沟,哪是那么容易就能重新开始的?
他所谓的“能够接受的方式”,又会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深想。此刻,她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舔舐伤口,找回那个因他而一次次失控的、平静的自己。
院外,谢璟浔坐进车里,对邢峎吩咐:“撤回对‘锦罗裳’工坊的所有收购动作。另外,去查一下,沈氏集团最近在北方市场,具体遇到了哪些阻力。”
他看向窗外那扇紧闭的院门,眼神逐渐恢复了商人的锐利与冷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此前从未有过的、名为“耐心”的色彩。
这场战争远未结束,只是,他必须更换所有的战略战术了。
而第一步,就是真正地,学会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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