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申！
夏探竹目光瞳孔微微扩散，俨然是为了眼观六路，把余光发挥到了极致。
季长青则肌肉紧绷，目光死死的盯住前方，握紧自己悬挂于身侧的长刀，仿佛时刻准备好冲出去把自己淹死。
但这石壁开启的动静倒是没有夏探竹想的那么声势浩大，反而颇为宁静，甚至有点死寂。
一条窄小的石道现身于坑底，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像是一个竖起来的棺材，怪不吉利的。
夏探竹把手从石壁上放下去，感受着自己身下传来的细微水流波动，原本像是沸水般波澜的湖在这里突兀的拉了一条结界，底下的通道自带降温功能，无波无澜。
“走吗？”夏探竹向季长青意思了一下，然后给了个眼神，翻转身子向下游去。
季长青周身的泡泡自动收缩，贴合着他的躯体，仿若一件高级到地球文明几百年也得不到的潜水服。
陶渊明有言“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这句话是形容那个见不到第二次的桃花源入山口的，但若是放到此处，倒也是不错。
只不过那边是桃花源，而这边——
则像是一个坟场。
夏探竹悬停在中央，四周空洞洞的，除了她手上的一点火光和灵力逸散出的光芒，没有任何的光线，一丝都没有。
一条闪着荧光的灵力细线缠绕在夏探竹和季长青的身上，这是为了防止二人游失，在这种时刻会有危险发生的地方迷了路。
“这地方好大，之前有修士来过吗？”季长青几不可闻的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夏探竹脸色被水泡的发白，十分映衬这环境：“我去问问。”
季长青：“？”
问什么，这破地方除了他们俩还有别的生物吗？
湖水冰凉，季长青觉得自己的心也凉了半截，越来越冷了。
夏探竹心态平稳，她总是那一副反正不会死，又能怎么样的表情，默默的call她的师兄。
“师兄，我们已经进入一处石洞之中，可否指点一二”
盛琛不像是在秘境困了好几年的人，悠哉游哉的，甚至还能听见“嘎嘣脆”的零食声：“很抱歉师妹，我无能为力。”
他一锤定音：“只能师妹你自己探索。”
夏探竹有些怔愣，盛琛这话让她不太好回应，但盛琛可能也发现了这一点，对着夏探竹说：“我只是知道那处有些不一般的东西，但真要说具体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
也罢，夏探竹与他略微扯了两句，再次挂断了电话。
她手中的火苗持续不断的燃烧，轻轻向上一挥，火焰陡然涨大，把周围照的清透无比。
这是灵火，也是火种，火底选自于雪原的冰凌草，便是在深水之中，亦可燃烧。
“那是尸骨。”
夏探竹对着季长青缓缓说道。
季长青并不意外，这就好像在湖底开铁箱，不是人民币就是人民，这种构造的洞有点尸骨并不奇怪。
但他刚刚吐出的话音又落了下来，尸骨不奇怪，但这么多尸骨——还是有点奇怪的。
火焰围着石壁做圆周运动，不断照亮着石壁上的东西，只见着不断有突出的骨头塞在黑色的石壁上，边沿在火焰的照射下发着荧光。
夏探竹游了过去，用灵力触碰墙壁，对这荧光下了判断：“这是鱼鳞。”
她复又转头看向季长青：“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物种吗？”
季长青触碰着鱼鳞，向夏探竹借了一点火种，略微烧了烧：“近光剔透，遇火不燃，焚之有异香，这是鲛人鳞。”
他举着火种环视周围的石壁：“这附近都是鲛人鳞。”
夏探竹眉头皱了皱：“鲛人很常见吗？”
季长青习惯了主子对于这些东西的薄弱：“不常见，在下宗门的地界上，数千年也未必能见着一条。”
他顿了顿，补充道：“鲛人浑身是宝。”
而此地的骨头若都是鲛人的，怕是要死上成千上万条鲛人才算合适。
夏探竹一时间心绪难明，她低声咏叹：“这世间鲛人如此稀少，怕是都死于此处了吧。”
季长青无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夏探竹摸了摸那宛如岩石的墙壁，试图扣下一些，但是惨遭失败，这石壁把鲛人的尸骨固定的严严实实，不管夏探竹用多大的力气，也是无法撼动。
她退后几步，若有所思：“此地之人倒是像是想还鲛人一个安宁的，不然怎么如此设计，尸骨都无法撼动。”
季长青眉心跳了跳，声音艰涩：“主子，好像不是这样。”
他退后两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缓了一时半刻才说道：“这漆黑的东西不是石头，是鲛人的肉。”
“它们死后不会**，血肉会像蜡一般融化，最终凝固成这样坚硬的岩石。”
夏探竹神情和季长青保持一致，也没忍住，游了好远。
季长青到底是闯荡惯了，对这些东西虽无法接受良好，但也不至于怔愣太长时间。
他开口对夏探竹说道：“这石壁没有什么能够发掘的东西了。”
夏探竹沉默片刻：“那我们向下游去吧。”
且不论这是在水中，便是在陆面之上，这样空旷的场地，这样寂静而无光的环境，也足以让人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更何况，这是在水下。
地球上有这么一种事物，叫深海恐惧症。
夏探竹瞳孔紧缩，即是因为水流，也是因为莫大的压力。
筑基期的修士可以不需要呼吸，仅凭借经过历劫改造的身体和灵力，就可以维持身体的驱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呼吸是无意义的事情。
人呼吸，更大的感受是人存在。
在水下长期潜伏的夏探竹感觉自己要开始不存在了。
“姑娘？”
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话音中满是对于夏探竹的担忧，季长青注意到她身体的颤动，努力回忆着鲛人残余不多的古籍，才恍惚间想起鲛人的一个特点。
“这里的鲛人太多了，也太过深邃，可能残有没挥发完全的鲛人香。”
他游到夏探竹的身边，示意想要触碰夏探竹手腕的脉搏：“姑娘留心，切莫被迷了心智。”
夏探竹越游越觉得乏力，她修行时日不长，又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本身意志就不坚定。
周身又没有法器保护，受这些东西的影响更大。
季长青将灵力缓缓输入到夏探竹的体内，为她驱散鲛人香的影响，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她原本还只是行动受阻，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连灵力也变得懒洋洋的，躺在经脉里不愿动弹。
周围湖水如同结成了什么屏障，阻碍着她的行动，夏探竹好像悬浮于水中，和这些尸体一起被埋在坟墓中。
“姑娘......姑娘......”
季长青的声音越来越悠远，但夏探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
我是一个鲛人。
鲛人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生物。
我们只要每天游啊游，窝在岩石上睡觉，或者是捉两只小鱼吃就可以了。
我的祖母，外祖母，还有曾祖母都是这么说哒！
可是我的妈妈不是这样说的。
她说我们鲛人是最可悲的生物。
她又说，我们不是生物，我们是宝。
她说——我们鲛人浑身都是宝。
......
“嗡——”
有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像是嗡鸣声，又像是尖啸声。
太吵了，所以夏探竹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吵醒了。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夏探竹：“......”
这一场景是不是有些熟悉。
离的太近了，她发现小女孩的眼睛和寻常人不同，像是竖瞳，颜色也不是大众常见的黑色，而是银色。
她张口说话了，尖牙露了出来，看上去可以一口咬断一个人的脖颈，海豚的好像也行。
“你的味道，和那些人族不一样。”
她贴的很近，用她精巧的鼻子在夏探竹的脖颈处乱嗅，像是在闻她血液的味道。
“你怎么不说话。”
此时此地，夏探竹能说什么。
“你是哑巴吗，人族也有哑巴吗？”
“也是被割了喉咙吗，那你好可怜。”
夏探竹试图起身，想用一个体面一点的方式和这鲛人说话，却突然感觉脖颈一凉，随即就是一痛。
“嘶——”
尖牙镶入她的皮肉中，夏探竹感受到她的血液在不断流失，疼痛慢慢的变得麻痹起来，鲛人的唾液有麻醉的效用。
夏探竹的手脚也变得无力起来，没有青瓷诀保护的她实在是太无力了。
她正准备稍微爆一点种，把周身的灵力汇聚起来，就发觉女孩的尖牙已经离开了脖颈，正在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虽然我很讨厌人族，但是你的气息和他们不一样，而且看上去是个被同族遗弃了的家伙。”
她悠长的叹了口气，鲛人美好的音色让她看上去像是在吟唱：“而我又太孤独了，我好久没有见到别的物种了。”
夏探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说话还是不说话，迟疑了很久，才在沙滩上写下几个字。
“这里是哪里？”
小女孩看了一眼，显得很有兴致，琢磨了一下夏探竹写的字，发现看不懂。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夏探竹的眉心，一股清凉意涌上喉间，估计是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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