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梓礼是全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他踹开还在纠缠的年轻男子,快步来到病床旁,却只敢远远看着,不敢上手触摸,生怕自己的行动让任梓乐二次受伤:“痛吗?”
任梓乐摇头。
不仅不痛,反而还有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感。
“怎么可能不痛?”任梓礼像只颓丧的小狗般蹲在病床一旁,耷拉着脑袋,“我之前都没注意你受伤了,早知道就不该逗你的。你放心,哥哥不会让你白受伤的。”
任梓乐用没有受伤的手戳了戳他的额头,看着手指下的脑袋配合着她一晃一晃,这才满意地躺回去。
忏悔的人就该有忏悔的态度,虽然她是真的不痛。
普通人或许会痛,但邪神,肯定不会。
从物理层面上看,她的胳膊是脱臼了。但从神明的视角来看,这只是祂身上的某一团浊气脱离原位了而已。
为了更好的伪装人类,祂们的身体其实都是由清气或者浊气伪装的。换而言之,祂们的身体都是可拆卸的组装件。
只不过重新装上或者修复需要耗费更多的能量。
这段浊气前不久刚被扯离本体,现在还没完全接上,也就是说她都还没来得及把痛觉连接。
没有痛觉,她自然不会感觉到痛。但没有痛觉,也让她来不及在那个中年女人行动时做出反应,这才吃了这个亏。
但这些东西就算解释给任梓礼听,他也只会神经兮兮地呼叫精神科的主任来给她看病。
任梓乐虽然喜欢看戏,但绝不包括看自己的戏。所以为了减少麻烦,她选择祸水东引:“你叫医生了吗?”
“叫了。”任梓礼虽然想为任梓乐出口气,但也不会忘记她的身体状况,“我已经让这里的骨科主任过来了。如果他治不好,全国最好的骨科专家也已经在联络中。只要你需要,我们就可以买最近的机票让他过来。”
“我只是脱臼,不是绝症。”
“乐乐,”任梓礼并不打算听她的话,“我们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人类,一个极其擅长道德绑架的种族。
被善意捆绑的邪神做出最后的挣扎:“这里有个薛医生,很擅长治疗脱臼。”
薛医生是不是真的擅长不重要,就算不是,他也可以是。她相信以薛医生的觉悟,很快就能明白她的用意。
“如果你喜欢那个医生的话,也可以让他来打下手。”
任梓礼听了任梓乐的话,并选择两个方案都用。
“你们要真能叫到什么专家,那还不快给我儿子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年轻男人身边的中年女人叫喊道,饱经风霜的瘦削脸庞在刻薄的语气神态下并不显得苦楚,反而有股奇妙的盛气凌人感。
大概是我弱我有理的环境熏陶下,她才能做到那么理直气壮。
抛开她的态度不谈,任梓乐觉得她说得对。因为在现场的这些人里,的确只有那个年轻男子急需治疗。
毕竟得罪邪神的人,会得到霉运眷顾的。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虽然任梓礼甩开他的时候并没有用力,但他的不甘心促使他做出反击的动作。
但那是一个没有掌握好平衡的反击。
所以不出意料的,他摔倒了,甚至因为踩到摆放手机的支架而扭到了脚,脚踝处隆起,就像一个发过头的馒头。
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毕竟是个脆弱的人类,还是比她更需要医生。
“如果你是他亲妈的话,我不建议你用这种语气和我们说话。”任梓乐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你也知道我们家很厉害,那你们就不怕我们一气之下不让医生给你们看病?”
这个在邪神看来是善意的提醒对于另外几个人来说却是明晃晃的挑衅,都不需要任梓乐他们再做出其他举动,他们自己就已经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对此,邪神的评价是:对善意缺乏感知。
年轻男人哪怕在气头上也不忘看了眼手机。
在经历了坠落与二次拖拽的手机终于还是没能熬过连番折磨黑了屏,属于直播间的界面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破碎的屏幕露出蛛网般的裂痕。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受邪神的影响失去了原有的谨慎,居然连检查都不做就放下心来。
所以他也就不知道,直播间里的风向已经在任梓乐受伤的那一刻就变了。
[打人归打人,病床上的小姑娘是无辜的吧。]
[她有什么无辜的?她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主播的妈把一个病人弄残就有道理了?]
[只有我觉得主播不对劲吗?]
[只有你。]
[我也觉得主播不对劲。他说那兄妹俩欺软怕硬,但我看那哥哥打人都知道尊老爱幼。]
[那个哥哥是在老人说完话之后才打主播的,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我是j市人,我听懂了。那个老人是说主播他在骗人,小姑娘一家是好人,反而主播他们家把小姑娘打骨折了。]
[?]
[啊?]
[分不出真假了。我还是先不站队了。]
[我也是j市人,前面那个人没翻译错。仁济医院是我们那很好的医院,里面的医生护士态度都很好。我刚才一直想解释,但都被主播删了。]
[我录了屏,在方音转换器上翻译了。老人说的话和前面几个j市人说得差不多,你们可以去我主页上看。]
[所以,现在就是主播利用网友倒打一耙?]
“你们既然那么有钱,怎么就死扣着那点赔偿不肯出?”没有了伪装,年轻男人忍着痛叫嚷。
有的时候,邪神也真的很为人类多样性而感到惊奇。
就比如说眼前这个,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沟通:“有钱也不代表要当冤大头。”
“你们都那么有钱了,给我点钱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年轻男人理直气壮地反驳。
“我的心情会受影响。”
“你的心情会比我们更重要?”年轻男人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疑惑。
这一次,任梓乐很确定,这是一个发育不健全的人类。
如果这个世界都是这样的人类,那难怪怨气会那么多。只是这种先天决定的残缺,就算她是邪神,也不能拯救。
“我妹妹的心情当然比你们重要。”任梓礼瞥了眼这些破坏自己形象、影响任梓乐休息的无关人员,挥手示意早就等在一旁的安保准备。
他们在等直播结束后理直气壮要钱,任梓礼也在等直播结束后把他们赶走。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个一看就不像医院保安的彪形大汉站了出来,围在年轻男人一伙人的身前。
他们是专业的,可有人比他们好专业。
“哎哟~”
明明安保们距离老人还有半米距离,但老人却已经倒在地上连声叫唤。
从行动轨迹上,她刚刚还在轮椅上,身手矫健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
[?这该不会是主播那个快要病死的奶奶吧?]
[真是好大一出戏。]
[好家伙。所以主播说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希望主播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别过来,我心脏不好,吓我我就要不行了。”眼看着安保准备向前一步,老人熟练地躺好,连距离都卡得恰好。
进一步危险,退一步脱离。
[主播这一家都已经形成一条成熟的产业链了。]
[所以主播才是真正该死的人,我都开始怜爱这兄妹俩和医院了。]
[我不是水军,但这家医院的确不错。]
[希望兄妹俩能坚持住。]
他们有老人,任梓礼也有法律武器。
“你们随意。”
任梓礼不怕他们的威胁,只是适当地保持距离,防止他们突然碰瓷,
“他们的身上都携带有摄像头,全程都是在镜头下合法维护雇主的安全。如果你们嫌弃自己敲诈勒索的不够多,可以继续。”
中年女人看着就不是熟练工,本来就有些心虚,如今被任梓礼这么一说,更是露出了怯意。
真正混不吝的,还得是奶奶和孙子。
老人发现了中年女子的退意。
平日还会装模作样的她今天突然就怎么看她都不爽,当即一巴掌扇了过去,不管不顾地大声囔囔:“翠芬,你是不是要逃?你逃了我儿子怎么办,他的腿和手还要好多钱。今天不把钱拿到手,我儿子变成残废,你以后也好不了。”
中年女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顺从地挡在儿子身前。
[主播果然是想讹人。]
[把别人弄伤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现在怕了?说白了,还不是欺软怕硬,看别人讲道理就觉得好欺负。]
[主播还想利用我们牟利?他真当网友那么好被利用?]
[把主意打到受害者头上,他们可真不要脸。]
[送他上热门,让他火。网络直播敲诈第一主播,他值得。]
[没人觉得哥哥好帅吗?]
[我,我,我!他好帅,我好爱。]
[好嫉妒那个病床上的女孩,我也想有这样的哥哥。]
病房内,任梓乐突然扭头看向地面。
那台被所有人忽视的手机上突然冒出一股前所未见的浓厚浊气,复杂的气息混合成一盘气味古怪的食物,不由分说地向她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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